在佟言面前，姚洁总有一种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她知道佟言并不是那种人，而且很好相处，可她总是情不自禁的会往那方面去想。她从不主动开口找佟言帮忙，就连有困难的时候也只是用好朋友聊天的语气告诉她，可佟言人好，会把她的需求记下来，主动的去帮她。之前读书她缺钱的时候是这样，后来出国进修，没有关系，佟言也让肖红帮了点小忙，再回来回国，进美术馆，都有佟言的一份力。姚洁记得佟言的好，她总是提醒自己，不能什么都找她，可就是忍不住。本来前几天母亲就在催她想办法找人借点钱，把继父欠的外债还了，可佟家豪出了事，佟家乱成一团，佟言也接受调查去了，她没腾出机会。今天见面，她本来也不打算提的，就在刚才看手机的时候，母亲又给她发了信息，说她长大了翅膀硬了，不管家里人了。她看着只觉得心寒。当年父亲车祸去世，留下了一笔钱的，那时她闹着要学艺术，母亲把那些赔偿款全都拿来给她赌输了，后来跟继父结婚，生了弟弟，家里没有钱了。她也是答应了，会管家里管到底，也因此母亲总拿这个说事。佟言拿了手机，毫不犹豫转给她二十万，姚洁难堪至极，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从容，“我会尽快还你。”
“不着急，你先应急。”
她拍拍她的手，姚洁呼吸一紧。明明都大难临头了，佟家豪都倒了，但她好像没受什么影响，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来。倒掉的只是佟家豪的权利，对肖家完全没有影响……她口口声声说靠自己，但林风月是看在肖家的面子上，甚至是佟家豪的面子上，才收她做徒弟。都是搞艺术的，她认真学习，出国进修，过得举步维艰，每一分钱都得算计着，而她毕业就被人强了生了孩子，前夫是西北数一数二的大户，她也在离婚后拜了大师当徒弟，赚得比她多多了。她回国带孩子读书，搬出来租房子叫自我独立，却比她混得好多了，要什么有什么，又有那么多人都喜欢她。前有对她念念不忘的周南川，现有铁骨铮铮的汉子孙文泽，就连彭然，看她的眼神也不太一样。可是她呢？姚洁看看自己，什么都没有，就连上次想跟她一起去认识林风月，结交点人脉，林风月最终也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打心里瞧不起她似的。“林师傅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姚洁问道。“有，她不好打我电话，但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别太着急，她那边也会帮我打听的，我舅舅那边和易家似乎有个合作。”
“那关系一定更近了。”
“师傅和我都不是很关心这些啊，我们讨论比较多的还是专业内的东西，师傅很好，但我最近不能去拜访她了。”
姚洁心里一酸，“好羡慕你有这样的师傅。”
正说着，外面抽烟的两个男人进来了，孙文泽在佟言边上坐下，“走吧，去吃饭。”
“嗯。”
孙文泽往她身上搭了件黑色的外套，拉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又宠溺。午饭后姚洁送彭然去机场，佟言接到了肖勋的电话，和他们分开。到了机场里，时间有些紧了，彭然取了票坐下，“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好像没过几年。”
“没变的只有你啊。”
姚洁看着他，有些出神。彭然摇头，“不，其实一个人不会怎么变，佟言也没有变，只是她经历了一些事让你觉得她变了。”
“她还没变？”
姚洁这些年和佟言一直没断联系，感觉并不深刻，但彭然几年没见这个人了，很有发言权，“没变啊，还是热心，虽然遇到很大的事，但她也没有乱。”
他若有所思，“身份变了，经历的事变了，人没变，懂吗？”
“你对她评价一直都不错。”
“你也很好，加油。”
姚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学长，老实说，真想留你多呆些时间。”
“我也怀念大学的时候，但人长大了总要做些事。”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满意。”
“那过几年呢？”
“过几年，在老家结个婚，生个孩子。”
“就没想过离开吗，那边经济不比海城。”
“我还是那句话，落叶要归根，我喜欢我的家乡，我父母也在。”
“看别人功成名就，而你还在那偏远地方坚持，以后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这话把彭然惹笑了，“物质和名利固然重要，但我不需要那些，我就是农村人，我没必要往不属于我的地方去硬挤。”
姚洁忽然间有些惭愧，原来一个人是否活成真正的自己，跟家里有没有钱，好像关系也不大。时间快到了，彭然要走了，“下次见，等我下次来海城再聚。”
“好。”
姚洁朝他摇了摇手，彭然消失在队伍尽头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肖红当天下午接受调查结束，人瘦了一大圈，肖勋喊了佟言和孙文泽一起过去，孙文泽并没有避嫌，大大方方的到了门口跟着接人。肖勋和他说了几句话，试图孙涛和安向婉的想法，孙文泽回答得滴水不露。总而言之可以用一句话概括，说了跟没说一样。肖勋没再逼问，聊了几句别的，“你爷爷身子可好？”
“还不错，外公呢？”
“有点小毛病，但问题不大。”
肖红出来的时候小栩先奔过去，“外婆！”
“小栩！”
她微微弯腰将孩子抱起来，眼睛有点红。“妈……”“嗯，你怎么样？”
“上车说吧。”
肖红上车后就在睡觉，关于接受调查的事只字不提，估计是因为孙文泽在，不太方便，亦或是真的不想提。孙文泽很识趣，到了肖红别墅后，借口在外面抽烟，没进去。肖勋问她，“姐，那边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一切程序都是正常的。”
肖红看了佟言一眼，“你这两天，调查组来找你了吗？。”
“来了，但很快又把我放出来了。”
“那就好，短期内应该不会再让我们过去，文泽父母那边，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有。”
“他这次能过来，说明没有想要因为你爸的事和你撇清关系。”
佟言低了低头，肖红拉着她的手，“我看他不错，能过来已经很好了。”
“姐，我有几句话单独要跟你说。”
佟言愣了一下，“那我先带着小栩出去。”
“嗯。”
佟言不知道肖勋要跟肖红说什么，带着小栩到外面院子里来了，孙文泽正坐在那，“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我妈这边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闹中有静，原以为叔叔那边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边更是……”他意识到这时候说这种话不太合适，“我明天要回西北，跟我回去吗？”
孙文泽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和佟言的事情告诉父母，斩钉截铁的站在他们面前，希望能有个结果，佟言也知道他的意思。“我爸的事还没处理好。”
“你不让我过来，也不跟我回去，还想继续以这样的状态和我相处？”
“就算你现在提交申请，那边也不见得会批，你过不来海城的，叔叔阿姨也不会同意。”
话题又僵在这了，孙文泽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贾思媛打来的，他看了佟言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没有背着她，直接按了接听键，“喂。”
“你还在海城，不打算回来了吗？”
“贾小姐有事？”
“孙文泽，你别把我当透明，我早就提醒过你。”
终于说到这了，“你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回来我就告诉你，人家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就你傻，往跟前凑，女人多的是，别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没出息。”
贾思媛跟他说话是一点也不客气，比起贾志文的言简意赅，她显然是粗俗得多。而且，也很沉不住气。佟言注意到他接完电话脸色更难看了，“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
肖红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最后给佟家豪挖坑的人，竟然是柯婷婷。佟经国以前让佟家豪去给她送礼，搞好关系，最后有人匿名举报潘年贪污，佟家豪失去了一个劲敌，成功上位。原本那栋坍塌的大楼是由潘年在负责，进行到快一半了，后来潘年倒了，柯婷婷推荐了佟家豪，项目这才落在他手里。对待项目的事，佟家豪自然是谨小慎微，为防止项目出错，原先那批人他也没有换，只是在监督方面更加仔细。而他刚上任，要做的事远不止监督这栋完成到一半的大楼，还要去监督别的项目，甚至需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很多事，还得管着来海城的各大小企业，调查这些企业的背景和经营情况，能不能给海城带来利益。当时佟家豪是很信任柯婷婷的，但柯婷婷是个人精啊，她怕佟家豪会翻脸不认人，所以就在底下人瞒着佟家豪干坏事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肖勋查到了情况，但并不打算干涉，肖红听完后沉默了，“爸知道吗？”
“知道。”
“他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