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年。肖红在过年前两天交代完工作的事,给员工们放假。肖红是个大方的老板,对谁都大方,只要她能赚到钱,绝对不会吝啬员工。作为肖红的助理,周晨得了一张卡,年底分红,但他并不是很愿意回西北。开车送她回别墅的路上,周晨问她,“肖总,今年打算去国外过年?”
“嗯。”
“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不回老家?”
“不回。”
每年过年都是和周南川他们打牌喝酒,今年铁定是不能和他们聚在一起了,怕尴尬。肖红愣了一下,“你要去也不是不行,那就带你去看看,顺便学习学习。”
“谢肖总。”
周晨提的要求,肖红很少有不答应的。农村的日子日复一日,几个中年女人聚在一起谈天。周南川的生意越做越大,赚了不少钱,农村里的都爱去邓红梅家里凑热闹。周有成没了,佟言和周南川离婚带走了小栩,家里就剩下周雪琪和三个孩子们,三个孩子平常读书,家里就只有邓红梅一人,“邓嫂子,我来找你说说话。”
“大姐来了。”
“来了!”
“于大姐也来了。”
于大姐笑得合不拢嘴,周大明和陈翠的孩子生了,是个孙女,取名叫周耀云。出了月子于大姐就抱着孩子到处跑,邓红梅看一次哭一次,总想起自己的孙子。她坐下,见邓红梅的眼神落在孩子的脸上,“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是啊,孩子一天一个样,以前……以前我带小栩的时候,也是一天一个样。”
村里人对于周南川和佟言离婚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大家都说佟言是因为白虎的事才跟周南川闹离婚的。也有人说佟言偷了人,要跟外面的野男人在一起,不得不跟周南川离婚。大家都很好奇两人怎么回事,但也不敢当面问,只知道离干净了,孩子归女方。“小栩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
“我不知道。”
离婚后周南川死命的干,几乎家都不回了,住在园子里,邓红梅见他的时间少之又少,逢年过节才能看到人影。周有成没了,她不敢得罪这个儿子,这些话从来都不敢问了。“佟言肯定能把孩子送回来过年的,大过年的总要回来拜见祖宗,周大哥肯定也惦记孩子。”
“是啊,有成在的时候,最疼孩子了。”
“听说周晨今年也不回来,我前几天听他妈讲了,一走就是一年,年底也不回来。”
邓红梅多了一句嘴,“周晨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谁知道,好好的非要离开南川那边,瞧瞧你家南川现在搞得多好,大明跟海洋,他们今年一人拿了好几十万。”
“那周晨他妈岂不是气坏了。”
“谁说不是。”
“周晨现在究竟在哪啊?这孩子……这么大点别在外面学坏了。”
“外面哪有家里好啊,根在这里。”
园子里放假了,周南川将自己关在铁皮屋里,准备喝点酒睡上一觉,等到年三十回家去。提起回家,他便觉得窒息,如果不是到了过年这种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踏入家门口一步。自打佟言走了,县里和市里他都不敢去,家里更是不敢回。回到熟悉的房间,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她缩在他怀中熟睡的样子,她眼睛红红的朝着他哭的样子,还有她抱着小栩昏昏欲睡的样子,刻在了脑海一般。以前那间铁皮屋他没舍得拆,但他在边上又建了一坐,一住就住到了年底。佟言最后一次给他打完电话后就换了号码,他彻底联系不到人,他有其他方式去打听她的联系方式,但又不忍打扰她来之不易的宁静。屋里乱糟糟的,门口一双男士拖鞋,他将外面穿的鞋子拖了,换上了拖鞋,寒风刺骨,他开了瓶啤酒,将易拉罐的拉环扔在屋门口的桶里。大冬天,他一双凉鞋也不觉得冷,室内没有空调,他坐在床上,抽了一根烟,墙角的一边全是烟头,堆在一起。徐坤的电话打过来,他看了一眼,没接。今天这种重要的日子,要么应酬,要么就是让他过去喝酒,他也不是不想去喝酒,而是不想他们起哄让他找女人。他直接没接电话,过了一会儿,潘创义给他打,他还是没接。一拉罐啤酒下去,没多大感觉,他试过死命的喝,喝到最后肚子装不下了,喝到犯困,倒头躺在床上一觉大天亮,梦都不做一个。徐坤取笑他,“佟言都走了,回不来了,你心里清楚,不如再找个优秀点的,现在有钱了什么找不到?也找个艺术生,找个跟她差不多的。”
“你说说你的条件,我帮你……”男人之间开这种玩笑正常,但他开不起这种玩笑。有次潘创义想逗他,找了个跟佟言身材差不多的,气质也差不多的女人,他那时喝得有点多,恍然间以为佟言真的回来了。反应过来后,连忙将对方松开,道了歉,好几天不跟潘创义说话。周雪琪更离谱,她跟李志谈的好好的,也要来管他的事,跟他说,“哥,你还喜欢欣怡姐吗?”
“你要是还喜欢欣怡姐,我就让她回来,跟你旧情复燃。”
他对于自己的另一半,一点想法都没有。佟言一走,男人心里彻底空了。徐坤和潘创义电话打过来,周南川都没接,他正准备倒头睡一觉,周大明的电话打过来,他踢掉拖鞋,躺在床上。“南川,来县里一趟。”
“怎么?”
“老潘出事了。”
周南川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骑着摩托车过去的,他以前最爱摩托车,隔了许久没骑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摩托车方便,很快就到了。今年还没下雪,可滴水成冰,温度很低了。他赶到的时候胡景已经断了气。自打被潘创义甩了,胡景就拿了一笔巨款离开了,说是会打掉孩子,不会有任何牵扯。她本来也打算这么做的,但后来医生说,她流产次数过多,可能以后没办法怀孕,胡景犹豫了,想跟潘创义商量。那时潘创义只当她还想讹他,放了狠话,让胡景要说出口的话没有说出来。胡景认清了,就算潘创义知道她这辈子只能再生这一个,也不太可能会让她生,她只好找个地方养胎,等着孩子出生。她没有去拖累养父母,一个人就在市里租房子住,要生产这天她从市里打车到县里,半路上人就已经快不行了,当时她只以为是要生了的正常反应。直到到了医院,奄奄一息,她才知道,这孩子是她的一个劫。她很小就被欺负,身子早就坏了,能生下这个孩子,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只要孩子不要像她一样那么命不好,她就知足了。潘创义有钱,不会亏待孩子的。潘创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徐坤一干人等在会所,玩得不亦乐乎,当时人就傻了,赶到医院,看了胡景最后一眼。指望着她还能说点什么出来,但现实的和电视上的一点都不一样,哪有什么临终前交带遗言,她只是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潘创义多了个闺女,他看着胡景死,本来没多大感觉,直到医生将孩子放在他手上,她摸着那团软软的孩子,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