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夏芊芊终于盼到出院。她戴着口罩帽子,在褚凌云的护送下回到海边别墅。一只手颤抖地覆上门铃,很想按下去,又害怕按下去,会撞见突然出现的雷昊天。他会怎么看待现在这副模样的自己?一个丑陋的女人,还是怀了他孩子的妻子?夏芊芊举棋不定,迟迟不敢动作。褚凌云咳了咳,她才回过神。这个消息迟早要告诉雷昊天的。早一点,晚一点,都要告诉他的。想到这里,夏芊芊决然地按下按钮。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铁门渐渐开了。迎来的却是柳妈。柳妈不确定地看了看她,才道:“夫人?”
因为隐藏得很好,柳妈似乎还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柳妈是个很听话的佣人,不该过问的事情从来不问。稍稍松口气,夏芊芊点点头:“昊天呢?”
“少爷这些天一直没回来。”
柳妈摩挲着粗糙的肥手,欲言又止,“只是,只是他差人送回一份东西,让我转交给夫人……”“什么东西?”
夏芊芊心猛然一跳,似乎遇见了什么。但那个想法太荒谬,很快被她否决了。与褚凌云跟着柳妈走进别墅,这里的景致一如从前,只是没有雷昊天,终究有些寮落。柳妈打开柜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文件袋递给她:“夫人,就是这个。”
夏芊芊犹豫着,打开文件袋。一份离婚协议书赫然扇了她一耳光。她一个哆嗦,几乎站立不稳。怎么会?他怎么可以?夏芊芊反反复复摩挲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似乎想把它擦出火花来。但是她怎么擦,那无情的字眼还是冷冰冰地待在纸上,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怜悯她的意思。夏芊芊踉跄着后退两步,被担忧的褚凌云堪堪扶住。她脑中一片惶然,也不管褚凌云如何呼喊,就是无法回过神来。原来世上没有最最绝望的事情。上天总是在她感到最绝望的时候,再狠狠捅她一刀。难怪这些天雷昊天没有出现,原来他已经放弃她了。好似在那天,她与白茹双双被绑架的时候,雷昊天终于看清她的价值。是了,在他眼里,她根本没有价值。死了就死了,毁容了就毁容了,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从结婚那一天起,他们之间的亲密都像是例行公事。他粗暴地将她压在身下,如同野兽一样折磨她,等到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狠狠抓着她黏腻的头发,逼她在他森冷的目光中,吃下避孕药。他其实根本不希望她怀上他的孩子。现在肚子里这个,也是因为他偶然喝醉了,将她折磨得昏厥,自己也无意识地睡着,才机缘巧合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夏芊芊悲哀地回忆着与雷昊天有关的点点滴滴。他冷峻的面容,残酷的笑容,疯狂的,野兽一样粗暴的举动,和那疏离的,客套的话语。自始至终,他没有为她花过一分心思,连结婚纪念日,都是在别人的床上度过。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啊!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无怨无悔地付出,年复一年地等待,希冀能让他石头般的心能为她偶尔跳动,可这一纸离婚协议书,掐断了她所有的热望。夏芊芊忽然低低笑起来,阴恻恻的声音连柳妈都发怵。褚凌云扶着她瘦弱的身体,因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止不住地恐惧。但夏芊芊只是这么笑着,笑了一会,她蓦然挣脱褚凌云,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狠狠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夏芊芊阴骛的眼神瞟向柳妈,那恨意让她悚然一顿:“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麻烦你再把一样东西交给雷昊天。”
她从怀里掏出了重度伤残的诊断书,笑声里充满了解脱的快活:“既然我们离婚了,我付出那么多,总该让他也愧疚一下。如果他还有人心的话。”
面对她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褚凌云惊讶不已。他一直怕她因为太过绝望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没想到这样的绝望却逼得她退无可退,只好通过幡然醒悟来自我救赎。夏芊芊再次看了眼这个冰冷空旷的房子,终于觉得没什么好留恋的了。雷昊天不喜欢这里,她也不会再待在这里。这个她仰望了整整一个青春的男人,如今已经以他彻骨的绝情,换来了她的离开。雷爷爷那边她不想交代了,既然已经查出那个男人在国外,褚凌云也答应帮她。她现在只想在外面安安静静生下这个孩子,查到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男人的所在,让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在他们绝望懊悔的眼神中一点点得到补偿。雷昊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