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崆峒?您是哪位? 徐小受微怔,第一时间没从这个颇显陌生的名字中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记起了什么…… 笑崆峒,不就是参月仙城的那位大师兄的真名? 东域剑修千千万,但古剑修本寥寥无几。 在炼灵时代这个大风浪的吹袭下,摇摇欲坠的古剑修一道,正是因为有了这位享誉天下的“参月仙城大师兄”,才能挽大厦之将倾,铸剑道之标塔! 试问当世哪一位强者,能以短短几十年时间,成立一个足以和从远古传承而来的“葬剑冢”齐名的古剑修势力,令得万千剑客不断朝拜,心悦诚服? 又问炼灵界哪一位大佬,能用短短三十余载时间,横推东域等同于东天界的另一界“东月界”,扫灭百来郡城,统合九九八十一万里地,改一界之地,为一城之名,冠之以“参月仙城”,以月为引,示意永恒,不紊秩序? ——除了面前这位参月仙城的大师兄,别无他人! 徐小受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因为面前所站的这位大叔,在剑道上可谓是八尊谙第二,甚至有人称呼他为第九剑仙。 就像是世人不会如同自己那般无礼地直呼八尊谙真名一样,他们唤起笑崆峒来,都要尊称一声“大师兄”。 徐小受知道“大师兄”,但对“笑崆峒”记忆太少。 他还能记得“笑崆峒”这个真名,着实是因为这个名字,在东域剑修、古剑修心目中的影响力……太大! “连八尊谙都只能成立一个潜行于黑暗之中的圣奴组织,背地里兴风作浪,数十年见不得光明。 “这个大师兄,感觉能力、手段,比八尊谙还吊啊,怎会如此谦卑?”
徐小受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他释然了。 是了…… 这家伙还说他是圣奴隐藏的第十座。 所以,这也是八尊谙的手段之一? 参月仙城和圣奴,一白一黑,混迹于圣神大陆之上,就如同八尊谙在虚空岛的身份一样,黑白双脉之尊? “可恶啊…… “八尊谙怎么这么能搞事? “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未曾显露出来过? “要不是我用了水鬼的身份诈他,恐怕要同世人一般,被这位参月仙城大师兄,从一而终,骗到老死吧!”
徐小受心惊难掩,目中意外之情外溢。 他就这么一诈,不曾想诈出来个惊天信息,这情报要是让圣神殿堂得了去,参月仙城不得当场覆灭? 深深一呼气,徐小受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因为方才他确实被对面身份给吓到了。 可他现在是水鬼,自然不会做出诸如“啊,原来是您,您可莫要鞠躬了,晚辈徐小受,才应该见过参月仙城大师兄”等失格之事。 只沉吟半晌,徐小受用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口吻,低声喃喃:“果然是你……” “前辈机敏。”
笑崆峒紧了紧肩上和他展露真容后儒雅气质相当不符的大麻袋。 在他眼里,水鬼既然是圣奴第五座,那对自己这个隐藏的第十座身份,理应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再加上水鬼看着便相当机智,即便老师应该没有主动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来水鬼在以前,也有过五六分的推论了。 如今得到真实身份验证,这般反应,自然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沉顿片刻,笑崆峒轻叹一声,略带抱怨地对面前水鬼说道: “前辈有所不知,参月仙城,最近可谓是越来越难了! “从圣奴于白窟一役后,苟无月就察觉到了我的身份,不断找人去参月仙城验证,索性我的剑念化身还能支撑一阵,所以暂时还没有暴露。 “这件事情,在苟无月被断一臂,堕入死海,不受重用之后,有了相当程度的缓解。 “因为新上任‘作战总指挥’一职的饶妖妖,从圣帝秘境闭关出来不久,虽说之前也有红衣执道主宰的身份,但很少掌事……她其实根本可以说是不谙世事了,其做事手段、狠辣程度,完全不及苟无月。”
说到这,笑崆峒失笑一声,摇头再叹: “可惜啊,圣神殿堂注定不可能重用外人,苟无月太犟了! “他也不想想,白窟一役中,他打到死才能等来不像是支援的一箭支援。 “而虚空岛大战未起,道殿主圣念化身,苍生大人数箭东来,全部都只为了保饶妖妖无事。 “我只能说,苟无月太该了! “他当年,就应该听老师的话,一同跟老师走,加入圣奴!”
笑崆峒像极一个情报间谍贩子,在隐忍了数十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内心苦水的同伴。 他滔滔不绝地讲。 指点江山的同时,语气若有若有的,还有几分像是被人遗忘了的幽怨。 徐小受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却被笑崆峒这番话带来的信息量,惊得不轻。 还有这样子的内幕? 圣神殿堂这么恶心的吗,老苟头都那般鞠躬尽瘁,将桑老捉拿归案了,结果真的只落得一个断臂入狱的下场。 原来那时候他只能等到一个宇灵滴的支援,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外人”? 而饶妖妖…… 纵有圣神殿堂六部支援,可自东天王城以来,这位饶剑仙在自己的各种蹦跶之下,似乎一功未建吧? 异都被玩死了! 是了,按理说,如若是换苟无月来,这种坑货早该被革职调回总部审问入狱。 但饶妖妖依旧过得滋润,还能接下云仑山脉“作战总指挥”一职,还有道穹苍圣念化身、爱苍生数箭支援,还能请到圣神殿堂镇压气运的玄苍神剑出动…… 这么想想,大师兄说的好对哇,这姑娘就是个未谙世事的主! 这么多人才,这么多宝物,这么多支援,她在云仑山脉的战果,却是大半执法官跟着她被真水鬼一同坑入了孤音崖底…… 徐小受突然有些唏嘘。 他以前太少用大局观去看待这些事情,而今在笑崆峒轻轻一点之下,茅塞顿开。 饶妖妖或许只适合修剑,但绝不适合“总指挥”这个实职。 相较之下,苟无月用更高的战损,取得了更丰厚的战果,结果……却让人抱憾。 即便如此,饶妖妖依旧能拿下云仑山脉总指挥的职位,听笑崆峒的话,似乎是因为…… 圣帝秘境? 饶? 徐小受若有所思,类似的结论,他以前似乎也得到过。 不过,回到当下…… 笑崆峒啊笑崆峒,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要吐苦水,你去找真水鬼,或者找八尊谙啊,你跟我徐小受说这些,顶卵用?我身份比你还低! “你想表达什么?”
徐小受一边心头吐槽,一边面无表情地发问。 笑崆峒不好意思地呵呵了下,凑近一些,道: “我是想说,虽然饶妖妖的愚蠢,让得参月仙城的近况有所缓解。 “但最近徐小受蹦跶得太厉害了!他天上第一楼的出现,令饶妖妖催动了圣神殿堂几乎大半人马,在大陆五域各种搜寻‘半圣徐氏’。 “连带着,苟无月之前不受重视的情报也被顶上了眼尖,饶妖妖这会儿又在着手调查参月仙城了。 “我想问问,您能不能联系一下老师,让他叫徐小受消停会?”
笑崆峒一脸期待。 徐小受当时都听呆了。 你让我联系八尊谙,叫我自己消停会? 这他娘的就是八尊谙叫我搞事的啊,何况我怎么联系八尊谙,我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你自己不会同八……首座说吗?”
徐小受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揽事。 笑崆峒一脸幽怨:“老师他好久没联系我了,只让我随机应变,说只要不让徐小受死,一切都行,可徐小受再不死,参月仙城就要挂了!”
“受到诅咒,被动值,+1。”
徐小受:“……” 你礼貌吗? “徐小受真不是人也!”
他象征性地附和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但本座来此,也是为了保他,你自己的事,就交由你自己解决吧,这也算是对你能力的考验。”
笑崆峒闻声沉默了。 果然,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受到诅咒,被动值,+1。”
“受到谴责,被动值,+1。”
“受到腹诽,被动值,+1。”
信息栏噔噔弹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笑崆峒在想些什么。 但不想在自己是不是人这件事上作过多牵扯的徐小受,立马选择了转移话题,他对面前的大师兄,还有很多疑问想问。 “天桑城我记得你救了徐小受一命,是首座的指引?”
徐小受问道。 这是他最困惑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差点被三炷香的红狗斩杀。 千钧一发之际,大叔扛着麻袋有如天神降临,两指终结了可以断肢重生的王座红狗,简直是帅到掉渣。 徐小受不明白的是,笑崆峒是巧合出现,还是刻意为之。 并且,自己的《观剑典》,究竟是为何而来…… 是笑崆峒看出了自己的潜力找上门来想要传承剑道,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八尊谙在暗中指示?徐小受迄今不明。 “老师连这都对你说?”
笑崆峒略显意外地抬眸望了水鬼一言,似乎在怀疑水鬼于八尊谙心目中的份量,是不是有些过重。 但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也没有深思,便回应道: “当然是老师让我做的。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有徐小受这个人。 “可是老师说了,他在天桑灵宫算也收了徐小受作半个弟子,还通过无袖前辈传给了徐小受十段剑指,因果建立,羁绊难断。 “无袖前辈看重徐小受,老师似乎也挺看重他。 “那个时候徐小受修为都不显,剑道也没甚天赋,老师却还让我传他《观剑典》,说这是第二个敢用剑伤他的人……” 说到这,笑崆峒再抬眸瞧了瞧水鬼的反应,见对面波澜不惊,似乎连“观剑典”一事都知晓。 他有些吃惊,但觉得也许水鬼本来在老师心目中份量就够重,便接着道: “传就传咯,本来《观剑典》就不是我创,老师放我身上,不过也只是为了寻找又一个接班人。 “我本以为会是泪双行,所以一直在关注泪双行的成长,但没想到老师最后的选择,是徐小受…… 长叹一声,笑崆峒眸带感慨,有些艳羡地说道:“也许就如同木子汐是无袖前辈为徐小受找的前期保护伞一样,泪双行,也只是老师为徐小受作的前期掩护……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能够更好的成长。”
徐小受眉尾高高挑起。 这些隐意,他此前竟大都忽略过了! 木子汐,不是因为吞生木体……不,至生魔体,才被桑老看中,继而收为徒弟的吗? 她还有拜师大典,我却只有鹅湖畔的“月下囚笼说”…… 徐小受突然感到心情沉重。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人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可这些大佬们深沉的爱,是从不会主动道出,还是说只是他们顺手为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情? 徐小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恶意揣度人性。 不管如何,桑老、八尊谙等对自己的好,他从未忘却。 哪怕这其中,有一些小小的私人怨结,夹杂在这些看着不是很纯粹的爱中。 但现今自己得到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前世的所有。 “那个时候,我只有一间病房啊……” 徐小受戴着黄金兽面下的嘴角弯起,多了一抹不属于水鬼那种阴恻的笑。 便这时,信息栏一跳。 “受到嫉妒,被动值,+1。”
哈? 嫉妒? 徐小受眼神呆住,不可置信地望向了笑崆峒。 却见这温文尔雅的大师兄脸上,这会儿艳羡之情,似乎已经异变了,变得有些小小的扭曲…… 怎么回事? 你可是参月仙城的大师兄啊! 我怎么能从你身上,看到这种二胎老大失宠的情绪,这这这……有些过分了吧? “大哥们……” 就在俩人思绪复杂,偏到了不知何处去的时候。 耳畔有一道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哭腔和悲凄,声音还很颤抖:“我我……我什么时候,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