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两个还没开始燃放的烟花盒子也被引燃了,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彻夜空。火星子崩到花灯上,花灯瞬间着了,沿着挂灯的绳索,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院子顿时陷入火海之中。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丫环,正在猜灯谜,花灯挂得很密,着火之后,夜风一吹,几个丫环身上的衣衫头发就被点燃了,瞬间成了火人,惨叫声不绝于耳。“青青!快回房!”
我推开门,一把将孟青青推进房中,关上门,冲进火海去救那几个丫环。我把外袍接下来,手持着外袍,一路扇打熄灭火焰,可是火来得太猛,我所走过的路,刹那间再次被火焰吞噬。大火很快蔓延到庭院中的几株杏树上,冬日杏树干枯萧条,只剩下几树老枝,很快,浓烟滚滚,烈焰滔天,放眼望去,一片火红,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走进了火炉子。“夫君!回来!夫君!”
孟青青撕心裂肺的叫声被烈焰与热风送来,传到我耳边的时候已经很模糊了。我努力分辨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冲进去抱起一个剧烈挣扎的丫环,死命往廊下跑。如此这般,我救下了三个丫环,下人终于送了水来,看到我身上已经着了火,“哗啦”一桶水从我头上浇了下来,我再次冲进火中。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夫人!不要啊!”
我心里一慌,连忙回头,可是身后只有茫茫烈焰。青青她……“夫君!夫君!你在哪儿?”
声音中饱含痛苦与急切。我强自镇定,努力分辨了一下方向,快速往声音的来源处靠拢。一道佝偻的身影,在吞天噬地的大火中显得无比渺小而又脆弱,仿佛一眨眼间,她就会化为灰烬。居然是黎冰凰!我一把抱起黎冰凰,转身就往廊下跑。黎冰凰大约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夫君,你在哪儿?夫君,你在哪儿?”
我心里百味陈杂。生死关头,她居然义无反顾地冲了进来救我。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我来不及多想,把黎冰凰抱到廊下,这时,大量水运了过来,往火上泼。我放下黎冰凰,想要再冲进火中救人,侍墨拉住了我,沉痛地说:“老爷,别去了,这么长时间……救出来,也不中用了……”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眨眼功夫,好几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夫君……夫君……”黎冰凰睁大了眼睛,茫无意识地看着火海,挣扎着要起身。我连忙捧起一捧水,往她脸上泼去,冷水一激,她呆了呆,忽的清醒了,看了我一眼,突然抱住我的脖子,放声大哭。黎冰凰颠来倒去地念叨着:“幸好你没事!幸好!”
黎冰凰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如果连我都走不出火场,她进来,那就是送死的。也许,她深知自己没有能力救出我,她冲进来,只不过是为了跟我死在一起。她曾说过她真心爱我,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可我是怎样对她的呢?怀着被欺骗、被利用的心情娶了她,然后将她一个人丢在桃花阁,从不踏足,甚至连她送给孟青青的礼物,我都不让收。我对她的厌恶,真是深刻到了骨子里。愧疚感油然而生。院子里本就没什么易燃物品,花灯之类的很快就烧没了,那几棵树跟房屋有些距离,火势虽然猛,但下去得也快,加上大量家丁奴仆救火,很快就被扑灭了。院子里狼狈不堪,烧死了一个丫环,我救出来的那两个烧得不算严重,神智都还清醒,只是头发被燎成了小卷,衣衫破烂,有一个伤势稍微重些的,手上起了好些燎泡,但都没什么大碍。严重的是黎冰凰。旁人都是往外冲,唯独她往里头跑。好在她还算机灵,冲进来之前往头上浇了一桶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身上没起火,只是头发被烧得只剩一点点了,手上脸上全是燎泡。湿衣服被火一烤,短时间内迅速变热,她烫伤得挺厉害,后背上起了好大一片水泡。府里的大夫先来紧急处理了一下黎冰凰的伤势,不当值的御医陆续被请来,给黎冰凰会诊。我见御医来到,忙着去处理善后事宜,不料,一起身,才发现黎冰凰一手紧紧握着我的衣角,怎么拽也不肯松开。我心里一软,低声说:“我在,你别担心。”
黎冰凰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奇异地咧了咧嘴角。我示意底下人拿来剪子,将那一片衣角剪下来,然后出门善后。刚吩咐完管家,那边就来报,说孟夫人不好了。我吓了一大跳,连忙赶过去看,只见孟青青在丫环的搀扶下,脸色煞白地往这边桃花阁走。“青青,你怎么来了?”
我连忙迎上去,急声问道,“你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孟青青皱着眉头,满脸痛苦,仰着脸问我:“夫君,姐姐怎么样了?”
“她没事,太医在诊治。”
我言简意赅地回答,焦急地问,“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火一起来,我就把孟青青护了回去,关进了屋子里,她怀着孩子,不会轻易冲进离火进的地方,瞧她衣衫头发完好,必定没有收到大火的殃及,所谓不好,应该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孟青青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姐姐,她……我怕……”我深知孟青青心地善良,又是个心思细腻的,看个话本子都能哭半天的多愁善感性子,于是扶着她走进黎冰凰的卧房。环正在依照太医的吩咐给黎冰凰上烧伤药,大片大片的水泡触目惊心。孟青青看了一眼,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夫君,姐姐她……”孟青青泪眼朦胧,两手捧着肚子,眉头紧蹙。“她不会有事的。”
我温言安慰,见她十分痛苦的样子,连忙请了太医为她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