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蔷薇花。“阮渣渣,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倚在阮郎归怀里,痴迷地盯着他的脸,心跳得扑通扑通的,跟情窦初开的小女娃看见心上人似的。阮郎归用力抱了我一下,既遗憾又满足地叹息:“没有,一次都没有。”
默了默,他又酸溜溜地说,“某人只会在我面前夸白术和付恒长得好看。”
我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货分明已经那么大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我双手环上阮郎归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你比他们好看,真的!你在我心里是最美!”
阮郎归的脸色顿时僵了,面皮抖了抖,才皱着眉头说:“这话确定是夸我的?”
“嗯!”
我万分真诚地点头,“那是!你是我的夫君,我要是说你长得丑,那不就是在说我自己眼光差么?我这个人很爱面子的,你知道的。”
我一脸理所当然,摇头晃脑地感慨:“夫君啊,你说,你怎么就长得那么美呢?唔……眉如远山,目似秋波,瑶鼻樱口,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腰如杨柳……”剩下的话被阮郎归吞进口中,他张大了嘴巴含住我的双唇,喉咙里滚出一串低低的笑:“还说不说了?”
我脸一热,虽然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那毕竟是在闺房里,这会儿在大牢里,狗蛋还在外头监视着,多不好意思啊!对于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我会选择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我闭着眼睛,搂着阮郎归的脖子,与他交换唇齿间的思念。一吻冗长。狗蛋在栅栏外捂着嘴闷咳了好几声,我与阮郎归长日未见,下一次再相见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甚至连生死都不能保证,谁乐意管他?亲了个够,阮郎归放开我,不舍地摩挲着我的脸颊,沉沉地说:“你瘦了好多。”
“我想你了。”
我有些委屈,看着他一脸心疼的表情,委屈的感觉越发浓烈,眼睛一热,险些掉泪。阮郎归紧紧搂着我,长声叹息:“是我没用,没能照顾好你。”
我捂住阮郎归的嘴,带着哭腔笑着说:“你我夫妻一体,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要不是被我连累,你如今也不至于被下在大牢里。”
阮郎归摇摇头,认真地看进我眼底深处:“心肝,我不后悔,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保证直接去求了先太后赐婚,给你一个真正的名正言顺。”
我垂下眼帘,有些失落。我不怕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都去了,如今只剩下我与阮郎归相依为命,我与他生死相依,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我有一个死不瞑目的遗憾。我最终没能光明正大地进阮家的门,入阮家的族谱,成为阮郎归名正言顺的结发妻。我不在乎王妃的位份,可我在乎世俗的名分,我想跟我的丈夫光明正大、名正言顺,我想成为那个死后可以理所当然跟阮郎归合葬的女人。阮郎归微微伏低身子,贴着我的脸颊,说:“终究是我负了你!”
我叹口气,到底是缘分还不够深,于是安慰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这一段夫妻情分已经是强求来的,该知足了。”
“我不知足,心肝,我永远都不知足。”
阮郎归紧紧地搂着我,语声沉沉,“跟你在一起,八百辈子都不够,更何况只是这短短几个月?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汹涌而下,脸埋在阮郎归怀里,泣不成声。阮郎归微微仰脸,沉沉一叹,接道:“心肝,我不怕死,可是我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得到你,好不容易等到你说生死永相随,我怎么舍得轻易去死?我怕死了之后下地狱,喝了孟婆汤,我就会忘记你了。要是下辈子找不到你,那我该怎么办?”
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哽咽着说:“别说了!求你了!别说了!”
“好,不说,心肝说不说,那我就不说。”
阮郎归抬手给我擦掉眼泪,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哭,能看见你的时候不多了,我想看你笑。”
我哪能笑得出来?硬挤都挤不出来,捶了一记阮郎归的胸膛,闷声道:“都怪你!”
“好,怪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阮郎归好脾气地顺着我的意思哄慰,“乖,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脸,仿佛看一眼少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一眼就成了诀别。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的脸色白,显得眉眼越发深邃,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因为受了很重的伤,没有得到良好的调理休养,身板看起来也消瘦不少。我心疼地抱住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里是大牢,他是钦犯,今时不同往日,能留住一条性命真的已经是檄天之幸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那些年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长夜漫漫里读过的词句,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境。许久,我和阮郎归都没有说话,就那样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辛小姐,已经一个时辰了,咱们该回去了。”
狗蛋闷闷的声音响起。我恍若未闻,痴痴地看着阮郎归。今日一别,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区区一个时辰,都不够我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