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路可以走了。一路上我都在想对策,可是高延只在每天天色将黑的时候让我看一眼阮郎归,确定他还活着,还不肯让我细看。每一次我看到阮郎归的时候,他都是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样子,身上的伤口包扎过,但是看得出来,包扎得并不用心,他的伤势根本没有什么起色。我心知高延是利用阮郎归牵制我,防止我逃跑,或是不配合他的押送。我只能妥协,万般威逼利诱,他总算做了让步,找了个大夫给阮郎归治伤,高延为了让我放心,特意允许我在边上看着。包扎伤口的纱布一揭开,伤口就再次流血了,我舒了一口气,幸好是冬天,否则非化脓不可。大夫手脚麻利地清洗伤口,换药,给他喂了好几个药丸,又拿出一大堆伤药吩咐用法和用量。我一一记下,高延却只是冷眼看着,等到大夫说完,他一把抓过那些瓶瓶罐罐,板着脸说:“换药的事情,不敢劳烦辛小姐,这一路舟车劳顿,您还是多多休息吧!”
我狠狠瞪高延一眼,心知他迫于黎昭的君威,不敢太过违令行事,他已经做了很多让步,我再逼他,万一把他逼急了,狗急跳墙,反而不好。安然看着阮郎归一动不动地躺着,抓着我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娘!娘!爹爹不动!爹爹懒!要爹爹抱!”
我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连忙抱着安然回到马车上,缩在车厢角落里,咬着衣袖呜呜地哭。车厢板壁上突然传来几声“咚咚”的响声,我抬眼望去,就见高延挑开了帘子,脸凑在窗口,正用迟疑的眼神看着我。高延犹豫着说:“这孩子入了京,肯定活不成,辛小姐,要不……要不您把孩子交给小人,小人替您把孩子送走吧!”
我怎么可能信他?听他说要带走安然,我第一反应就是将安然搂紧了,努力用自己的身体阻拦高延的视线。高延苦笑:“辛小姐不必害怕,小人自知回京之后,您必然会报复小人。皇上虽说答应赦免小人,可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实在受不住贵人的记恨。小人只求将功赎罪,帮助您救这孩子一命,只求来日辛小姐平步青云,莫要难为小人。”
高延的话说得很诚恳,可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他得到的命令是除了阮郎归以外格杀勿论,安然在必死的名单之列。没有杀掉安然,他就没完成圣命,回京之后无法向黎昭复命。他这一番做作,固然有可能是为了向我卖好,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是想除掉安然,以免回京之后受到惩罚?高延见我满眼戒备,无奈地强笑了笑,叹道:“辛小姐不信,小人也没法子。只是离京日近,这孩子就越危险。再晚几天,即便辛小姐想将孩子送走,怕是也瞒不住了。小人只是想为自己求得一条活路,这心意正与辛小姐保全爱女不谋而合,还望辛小姐慎重考虑。”
说罢,高延就放下帘子,不再说话了。我抱着安然,心里翻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孩子,我多半是无力保全她了,是送走?还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