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好笑,别说,付恒这般婆婆妈妈起来,还真像个放心不下弱妹的好哥哥呢!我敲了敲门,听得里头响起“进来”,立刻快步走到窗台,双手在窗台上一撑,就从窗口爬了过去。见我从窗口跳进来,付蓉捂着嘴笑了一声,付恒脸一黑,快步走过来,眉目沉沉,忧心忡忡地责怪道:“手不疼了是不?”
我呵呵一笑,道:“右手没使力,不碍事的。恒哥哥,你的伤好了么?”
“早就好了,别担心。”
付恒温声回应,随手将付蓉捧在手里的手炉递给我,“外头这么冷,怎么也不带个手炉?”
我嘻嘻一笑,扬了扬捆着厚重布条的右手,垮着脸道:“一只手抱不住,索性不拿了。”
与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子话,我的心情好多了。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待了大半天,用过午膳之后,付恒送我回府。雪停了好几天,天响晴响晴的,积雪融化得就剩下薄薄的一层,干冷干冷的,冷风吹在脸上,感觉皮肤都要冻裂了。付恒将我的左手塞进他的袖管里,贴着他的手臂,用体温给我取暖。我心里暖暖的,越发觉得付恒好,比六十六叔还要好。想到六十六叔,我突然情绪低落起来,叹道:“唉!六十六叔要成亲了,他这还没成亲呢,眼里就只有蓉姐姐没有我了,等他成了亲,我就彻底从他心里被踢出去了!”
付恒摇头笑道:“你呀!没见过吃婶婶醋的侄女!”
“六十六叔与我自幼一同长大,他一直是最疼爱我的,这猛然间不疼爱我了,我能不郁闷么!”
我撇撇嘴,越说心里越酸,简直要哭出来了。付恒刮了刮我的鼻子,打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你十分可怜,忍不住想为你掬一把同情泪了呢!”
我绷着脸瞪他一眼,心知他取笑我,不甘示弱地反击:“侄女怎敢让付大叔为我落泪?那不是太不孝了么?”
付恒脸一僵,有些着恼,咬牙道:“不许叫我付大叔!”
我耸耸肩,欢声笑道:“你妹妹是我六十六婶,论理,我是该叫你一声叔叔,毕竟岔着一辈呢!”
付恒越发恼了,狠狠瞪我一眼,脸一扭,上了马车,不搭理我了。我哈哈大笑,故意去撩拨他,一口一个“付大叔”地叫。付恒先是置若罔闻,后来突然炸毛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再说一遍,不许叫我付大叔!”
我笑嘻嘻地回道:“我就叫!付大叔!付大叔!付大……唔……”唇上一热,我顿时呆住了,惊愕交加地看着贴上来的俊脸,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付恒微微张口,将我的双唇笼在唇间,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见我不吭声了,他极快地撤开了,脸红到了耳根,半羞半恼地说:“看你还胡说!”
我呆呆的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动口,付恒什么时候跟阮渣渣学会了这一套?见我半天没动弹,付恒神色间突然愧疚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心肝,我……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
说着,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见他反手还要继续抽,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怔怔地说:“我没有生气,你别打了。”
付恒霍然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片刻,眸中突然爆出惊喜的神光:“心肝,你……”语声小心翼翼的,后半句话根本没敢说出口。我默了默,抓了抓脑袋,叹口气,说道:“恒哥哥,你待我好,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可是……我……”付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绷着脸,满脸期待,又十分忐忑,瞧他那神情,仿佛我下一句话不是将他抛上天堂,就是将他甩下地狱似的。我缓了缓,斟酌了片刻,才郑重地说道:“你在我心里,跟六十六叔是一样的,都是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付恒脸上的期待突然僵住了,仿佛暴露在强风烈日下的水泥,干硬干硬的。“与六十六郎……一样……”付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里璀璨的流光瞬间黯淡了,“是么?只是与六十六郎一样么?”
我心口一闷,心知我伤到他了,可如果不将话挑明,拖泥带水的,只会伤他更深。“看着六十六叔与蓉姐姐这般历经波折,我突然觉得,其实波折些也挺好,至少两个人都是一心一意的,什么困难都不怕,克服重重困难之后,总能苦尽甘来。”
我感慨一番,心生向往,“我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我奋不顾身,那我大约也会如蓉姐姐所言,此生无憾了!”
付恒垂眸看着我,目光深沉而真切,许久,才愀然一叹:“我明白了,心肝,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你什么,你心里不必有负担。”
他如果真的强求,我必然生出逆反的心理,可他若是什么都不求,只单纯地对我好,我反倒越发过意不去。可看着付恒一脸哀伤的样子,我又狠不下心来说决然的话。一路默默无言,到了家门口,该下马车了,付恒突然扬眉一笑,十分爽朗:“我那妹子心心念念着要嫁状元郎,没想到最终却嫁了一个终身不会考取功名的商人。可见造化弄人,天意早定。”
我跟着笑:“六十六叔会待蓉姐姐好的,恒哥哥,你放心,我们辛家断不会委屈了蓉姐姐。”
付恒摸摸我的后脑勺,笑道:“六十六郎是个忠厚老实的,虽则出身大户,却没有那些纨绔气息,蓉儿嫁给他,我很放心。”
我拍开他的手,故作嗔怪:“梳了小半个时辰呢!别给我弄乱了!”
付恒哈哈大笑,负着手感慨:“好啦!这下真成亲家啦!六十六郎那个傻小子,终于还是娶到了大名鼎鼎的金麟女状元!”
看着付恒爽朗的笑容,听着他故作遗憾的话语,我心里闷疼闷疼的。强装出来的豁达,只为了不让我难受。付恒毕竟是付恒,总是以我为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