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桌,那一桌是身份最尊贵的人所座的。我端起一杯酒,指着独眼的鼻子,一脚踩在凳子上,无比嚣张地说:“廖老九,刚才是你在那儿煽风点火是吧?嗯?”
独眼站起来赔笑脸:“二嫂不赶紧进洞房,还在这儿耽搁什么?快去,快去,别让二哥等急了!”
“少废话!有胆子取笑我,有胆子跟我比划比划么?”
我斜着眼睛鄙视他,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闷了。白术也在这一桌坐着,满目担忧地看着我,我没看他,只挑衅地瞪着独眼。独眼被我一激,加上众人起哄,只得端起酒盅喝了。我眨眨眼,狡黠地笑笑:“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该让着我。你会武功,我不会武功,你该让着我。你年纪大,我年纪小,你该让着我。你是九弟,我是二嫂,你该让着我。所以,我喝一杯,你喝四杯,你敢么?”
这种粗豪狂放的汉子,最爱起哄,还吃不住激,独眼即便心有怯意,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得不应战。我让人取了二十只酒盅,一一倒满,我四他十六,我二话不说,一口气将四杯全干了。周围顿时响起浪潮般的叫好声,以及催促独眼的声音。独眼无奈,苦笑着端起酒杯。这时,我瞧见严老大与罗老二并肩而立,两人正在打量我,嘴里念念有词。距离不太远,我竖着耳朵听,可惜周边的起哄声实在太大,我只能听见几个模糊的字音。“……捡到宝……不错……有趣……这丫头……”我暗暗好笑,忽悠人嘛!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就连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太傅,我都能忽悠得他们找不着北,更何况这些粗狂的土匪?土匪人人怕,但是怕土匪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我如果像付蓉一样哭哭啼啼,免不了被强占,他们绝不会有丝毫怜惜之心。可我这般嬉皮笑脸,不当一回事,他们反倒会觉得新鲜有趣,难得遇见一个长得好看又有趣的小姑娘,十有八九是舍不得打杀的。就像黎昭,他身边多得是拍马逢迎的狗腿子,他一个也不在乎,反倒是我这个不拿他的太子身份当回事儿的,他倒乐意顺着我。我的酒量不算太好,可也绝不算差,我一杯,独眼四杯,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四杯酒喝下去,我立刻大口吃菜喝汤,抓紧时间缓冲。等到独眼十六杯酒喝完,还没拿起筷子,新的二十杯酒就倒满了,我顺手抄起,四杯下肚,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就这么一口气喝了四十八杯酒之后,独眼大着舌头求饶:“我……我不行了……我……我……”求饶的话还没说完,独眼就白眼一翻,两腿一软,钻到桌子底下了。我得意地大笑,借机递给白术一个担忧的眼神。这么拖着总不是个事儿,我不可能将整个聚义厅二百多号人都灌趴下,宴席总有散的时候,如果入洞房之前还没有人来救我们,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白术断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跟那个罗老二入洞房,一旦动起手来,白术必死,我和付蓉就真要当土匪婆了。我硬着头皮挑了瘦高个,继续拼酒,心里急得不行,我都飘了,怎么还没有人来?瘦高个钻进桌子底下的时候,我的眼睛都花了,看人的时候,一个都变成了四个。酒壮怂人胆,我反倒感觉不到害怕和担忧了。我正要指刑老六,白术霍的站起来了,与此同时,有人大叫着“报”,闯了进来,说有人打进来了。那人话音未落,就有一道宝蓝色的人影飞了进来,如天神降临一般飘了过来。我揉了揉眼睛,惊喜交加地叫道:“六十六叔!”
付蓉没喝酒,比我清醒得多,反应也快,我刚叫出来六十六叔,她就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六十六叔怀里。“蓉儿!蓉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六十六叔潸然泪下,死死地抱着付蓉。白术第一时间纵身而起,环住我的腰将我带离酒桌,落在两边酒桌中间那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过道上。我扶着眩晕的脑袋,酸溜溜地叫道:“六十六叔,你瞧见我了么?”
六十六叔抬眼看过来,目光却没落在我脸上:“白夫子,多谢!”
“喂!辛顺!你瞎啦!看不见我啊!”
我恼了,酒气上头,不管不顾地要上去揍六十六叔。满堂土匪都站起来了,冷着脸看着我们,却没动弹。严老大和罗老二上前几步,白术立即护着我飞速后退,退到六十六叔与付蓉身边,与六十六叔背靠背站着。“心肝,别怕,六十六叔救你来了!”
六十六叔松开付蓉,柔声道,“蓉儿,扶着心肝,闭上眼睛,不要看。”
我撇撇嘴,四下里一张望,没瞧见付恒,于是问道:“辛顺,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恒哥哥呢?”
六十六叔抬手照我脑门子上砸了个爆栗:“死丫头!不许叫我名字!付大哥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能到,我嫌他慢,先来了。”
……要死的节奏啊!本来就没几个人,还一个一个地来,这是怕一起来了,这帮子土匪应付不来么?这种情况下,废话是没什么用的,六十六叔与白术相互打了个眼色,护着我们缓缓往聚义厅外退,然而那帮子土匪哪里容得我们逃出去?一言不合就动手,打得乒乒乓乓,桌子椅子都散架了,杯盘碗盏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溅了满身。六十六叔和白术背靠着背,将我和付蓉护在他俩的后背中间,拼尽全力抵挡,一时之间,那些土匪倒也近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