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冷然一笑:“是么?可我答应过你,要替你讨回公道,让阮郎归付出代价。心肝,我答应你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紧紧抓住白术的衣袖,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已经废了一只脚,如果你再做些什么,他一定会承受不了的!”
白术微微偏了头,很认真地看着我,许久,才长吁一口气:“心肝,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如今已经没有心情去说什么“女人如书”的调侃话语了,急切地解释:“阮郎归是宁国侯世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儿,你动他,占不了便宜的。”
白术嗤笑一声:“心肝,你当我是傻子么?阮郎归是被什么伤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青山人迹罕至,为何会突然出现猎熊的捕兽夹?又如何能那么巧,大晚上的碰见猎人带你们上山,还刚好到了六十六郎掉进陷阱的地方!”
我悚然一惊,我当时就察觉到不对劲,因此下了严令封住所有人的嘴,可白术是如何知道的?白术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不屑地笑笑:“府里那么多人,你如何能封得住所有人的嘴?阮郎归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又如何?太子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呢!此事即便是闹到皇后娘娘那儿,皇后娘娘不但不会收拾太子,反而会替太子遮掩,毕竟她再怎么疼爱侄儿,也不会傻到为了侄儿伤了儿子,她可还指望着太子当上皇帝,她好成为至高无上的太后呢!”
其实这一切我都知道,阮郎归的一只脚只有废的份儿,这个公道是永远也讨不回来了。我呆呆地看着白术,愣愣地说:“阮郎归即便做错了事情,付出的代价也够沉重了,如今我已经不想找他报仇了,就不劳烦夫子为我出头了。”
白术冷哼一声,眸光转冷:“有太子殿下挡着,不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追究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看着白术:“你……你……你好狠!”
白术欣然一笑,仿佛对于我的评价很满意似的:“心肝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不论白术做什么,只要给阮郎归留一口气,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黎昭先下了重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遮掩过去。我耷拉着脑袋想了想,霍然抬头,冷笑道:“是么?夫子就不怕太子殿下生怕事情闹不大,还打算再添把火?万一太子要找替罪羊,怕是非夫子你莫属了。”
白术一皱眉,极快地垂下眼帘,又倏地笑了:“心肝是在威胁我吗?”
我别过头,冷声道:“宁国侯世子既然来了辛家做夫子,那么辛家就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只要是在辛家范围内,任何人动了阮郎归,账都是要算在辛家人头上的。夫子,我不想难为你,可也绝不会傻乎乎地任人坑害!”
白术闻言,默了默,许久,才长叹一声:“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小时候多单纯呀,如今居然也长成小狐狸了!”
呵呵!分明自己才是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还有脸说我!跟白术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战斗力为零的渣渣!“夫子若是想要顺顺利利地去沧州,最好不要动什么手脚,免得到时候一着不慎,成了替罪羊不说,还连累了辛家上下不得安宁。”
我冷冷地说,半交换半威胁。白术皱着眉头,默了片刻,道:“好,你既然不希望我做,那我便不做,只是心肝,没有下一次了。”
我所有的耐心都用尽了,没心情再去理会他口中的“下一次”指的是什么,摆了摆手,道:“夫子请便吧,我要休息了。”
白术淡声道:“该封的口,我已经帮你封住了,此事不会再有什么风声传出去,你放心。”
我皱了皱眉,没多问。白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自然知道怎么从别人嘴里撬出自己想知道的,更知道该如何封口。白术一走,小螃蟹就怯怯地走到我身边,胆战心惊地说:“小姐,真的不会出事吗?”
我摇摇头,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多派些人手去伺候阮郎归,盯紧着点,加强防备。”
发泄完之后,渐渐的也就能接受事实了,小螃蟹拿了吃的过来,我胡乱吃了些,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屋子里像刚刚打过仗似的,一片狼藉,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我看着烦,索性出去走走。傍晚的时候下了一阵雨,这会儿雨收住了,夜风清凉,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清新气味。我踱到亭子里,托着下巴思考人生。是时候跟黎昭保持距离了,从前他年纪小,大约还算不得阴险狠辣,我也是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片子,俩人交个朋友闹着玩不打紧。可他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了一国储君的必备素质,便再不是我这等商户人家出身的低野贱民所能攀附得起的了。付恒到底是护着我的,没有将他所想到的事情告诉我,可他毕竟是官家出身,又是跟着黎昭混的,日后会是黎昭的左膀右臂,若说没有城府,那是假的,只是他的城府从来不对着我用罢了。心里暖暖的,又如针扎一般疼,付恒也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却无能为力。至于白术,他比我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气,也更精明,更善于算计。我敢肯定,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黎昭都未必有他狠。如今想来,最单纯直爽的人就是阮郎归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清楚明白地写在脸上,即便是背后玩阴的,也都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可我却瞎了狗眼,讨厌最单纯的人,喜欢最阴险狠辣的人,并且拉着一大帮子阴险狠辣的人去害单纯的人。天呐!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好一番捶胸顿足的自我反省之后,身边蓦地多了一条人影,我三魂顿时被吓出了两个半,惊声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