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捕兽夹上锈迹斑斑,不拿油浸润,连撬都撬不动,可牙口却无比锋利,寒光森森,要么,这个捕兽夹是提前几天设置好了,再用盐水洒在夹子上催绣,却独独避开了牙口。要么,这就是一个已经绣得不成样子的夹子,却独独磨砺了牙口。不论是哪一个,设计的人心思都够缜密的,而捕兽夹被锁在大树上,更是存心要整死被夹住的人。究竟是谁,有这个人力物力,有这份阴沉心思,又有天大的仇恨?“那个捕兽夹和陷阱,到底是针对谁的呢?设计的人究竟是想伤我?还是想伤阮夫子?”
六十六叔眉头紧锁,径自喃喃低语。我脑子嗡的一声,豁然开朗。如果说那人是想伤六十六叔,我还真猜不出来是谁,可如果是想伤阮郎归,那么现成的就有两个人——白术,或者是黎昭。这两个人都应承过我要对付阮郎归,白术曾经说过要让他付出代价,黎昭更是跟我打赌看谁能将阮郎归整得更惨,他们都有对付阮郎归的动机,并且都会尽可能避免误伤六十六叔,所以才会挖个坑把六十六叔困住。我当初咬牙切齿地恨过阮郎归,恨不得将他剁吧剁吧喂旺财,可真看到他昏迷不醒,得知他的右脚会废了,我突然无比后悔,无比希望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对付阮郎归,更不会去找黎昭和付恒求助。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六十六叔还在自言自语地分析事情的蛛丝马迹,希望可以推测出什么,我心里亮如明镜,这事多半是黎昭搞的鬼。首先,白术在京城并没有那么大的势力,差遣不动那么多人,其次,如果是白术,多半一出手就将阮郎归整个人废了,而不是只废他一只脚。突然想到昨夜怪异的烟火,原来那是黎昭在向我得瑟他的战果。论手段,我比不上黎昭那么狠辣,轮心机,我更没有他那么缜密,这一局,我稳输。我叹口气,闷闷地进屋看了看,阮郎归还昏着,右脚裹了厚厚的白纱,缠得严严实实的像个超大号粽子,白纱上渗出斑驳的血迹,已经成了深紫色。看着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的阮郎归,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纵然他喜欢付蓉,可那有错吗?他只不过是喜欢上了六十六叔的心上人而已。纵然他强吻我,可他毕竟救过我的命,青山那一夜,他没有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身受重伤还坚持把我背回来,他欠我的已经彻底还清了。纵然他伤了付恒,可那毕竟是误伤,而付恒受伤也是为了救我,更何况还是付恒先动手的,动手的原因还是为了替我出气。说到底,是我太小心眼,太把自己当回事,仗着有人撑腰便为所欲为,这下真的闯了祸,却又六神无主起来了。六十六叔不知何时进来了,悄没声地站在我身后,突然说道:“心肝,阮夫子是为了陪我去寻草药而受伤的,我一定要治好他的脚,还要找出那个害他的人,将他三条腿都打断,给阮夫子报仇!”
其实我真的很想说,阮郎归的脚基本上已经判了死刑,至于报仇,更是无稽之谈。下手的人是当朝太子,别说废了阮郎归一只右脚,他就是摘了阮郎归的脑袋又该如何?放眼整个大东黎,谁还敢要求太子爷偿命?我彻底无措了,默默地回了房,折腾了一整夜加大半天,我困乏得紧,却又睡不着,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那滋味,真是醉了。想想有两日没见着付恒了,索性走了一趟付家。付恒的精神已经好多了,正靠在床头看书,见我进去,温温地笑道:“心肝来啦!”
随即皱了眉头,“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生病了?”
我摇摇头,走到床边坐下,强笑道:“我好着呢!壮得跟头牛似的,只是昨夜闷热,没睡好罢了。”
付恒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去见过蓉儿了么?”
“没有,直接来看你了。”
我摇摇头,关切地问道,“恒哥哥,你的伤还疼么?”
付恒云淡风轻地一笑:“好多了,大约明后天就可以下床了。”
我点点头,舒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片刻,付恒问道:“有心事?”
我强笑着摇摇头:“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