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去找了白术,白术不还手,说明他心存歉疚,我去求个情,大约还是能将这事儿压下来的。白术正在廊下的台阶上坐着,一手托腮,目光定格在一盆开得很盛的一串红上。我走过去,在台阶下站着,静静地看着他。白术没抬头,却仿佛看见我来了似的,淡淡地说:“你来了。”
肯定的语气,他一直在等我。我默默地走过去,在他下面一级台阶上坐了,与他错开一些,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怎么不说话?”
白术淡淡地问,目光终于从一串红上移开了。我沮丧地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来做什么?”
白术的语声有些冷。我折了一根花枝,拿在手里把玩,黯然道:“只是觉得应该来而已。”
“是么?”
白术淡淡地问了一声,再次别开了头。我的心顿时提起来了,这般冷淡的语气,这是万事没商量的节奏啊!我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
白术没做声。“我……很抱歉。”
我低声说,“付恒他……他误以为是你把我丢在山上,才会害我受伤生病,所以……抱歉。”
白术继续沉默。这就尴尬了。我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将花枝折成一小段一小段,将鲜艳的红花在指间揉捻成一团烂糟糟的汁液。“付恒对你很好。”
白术淡声说,意味不明。“他是我的朋友。”
我故作镇定,“他很讲义气,所以……我很抱歉。”
白术的声音蓦地提高了,带着很明显的怒气:“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抱歉的么?”
我吓了一跳,呆了一呆,下意识道:“是啊,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希望……希望你能别计较这件事。”
白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付恒已经知道自己闯祸了,去了东宫向太子认罪,我想,太子一定会惩罚他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成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凝目打量白术的神色。白术冷然道:“你是想提醒我,付恒有太子撑腰,所以让我识趣点,别惹他,对么?”
我顿时懵了,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连忙分辩:“不是的!夫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我……你不是喜欢付蓉姑娘么?付恒是付蓉的亲哥哥,你要是真把付恒怎么样了,付蓉还不得恼死你啊?”
我实在是没辙了,脱口就把付蓉搬了出来。很奇异的,白术居然沉默了,绷着脸不说话,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果然,白术是冲着付蓉来的,他先前居然还否认,还给我出馊主意让黎昭去向付蓉求亲!不要脸啊不要脸!我正在心里暗暗鄙视白术,却见白术突然折身下了两个台阶,蹲在我面前的台阶上,离我很近,与我平视。我没防备,被他吓得往后一仰,就要栽倒,白术适时地伸出双臂环住我,大约是用力过猛,我一下子往他怀里栽了过去。白术顺势将我抱住,紧紧地抱了一下,立刻松开了,在我还没来得及发火的当儿,黯然问道:“心肝,你难道当真没想过我为什么会来辛家么?”
“为了考状元,娶付蓉啊!”
我呆呆地回答,“不然呢?”
白术仿佛很生气,勉强压抑着怒火,说:“我说过,我不是为了付蓉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我还真有些好奇了,难道他真的不是为了付蓉来的?不为考状元,不为付蓉,总不能真是冲着辛家的钱来的吧?白术突然抓起我一只手,咬牙切齿地说:“我是为猪来的!”
“猪?”
我愕然问道,“可是我家没猪啊!”
白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为一头蠢猪!坐在我面前的蠢猪!”
蠢猪?还坐在他面前?大爷的!居然骂我!我狠狠一脚踹过去,怒道:“你骂我?”
白术没躲闪,被我一脚正踹在小腿上,重重地摔开我的手,呵呵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蠢猪?不错,总算没蠢到家!”
“嘶——”我的手指重重地撞在台阶的棱子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痛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十指连心毕竟不是白说的,那一阵钻心的疼,要是手头有一把刀,我一定毫不犹豫剁了白术。白术顿时慌了,连忙将我的手指塞进嘴里,用舌头压住,一边将我拉起来,推着我往房里走。进了屋,白术翻出一个小小的药箱,拿干净的白沙布擦掉我手上的血迹,撒了金疮药上去,用布条细细地裹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懊恼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骂就骂吧,打我也成,我不还手。”
我是真想痛揍他一顿,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可我心里记挂着付恒,于是说道:“呐,付恒打了你,你打了我,这事就算扯平了!”
我单方面愉快地下了决定,起身就要走,白术却突然拉了我一把,将我摁在凳子上,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摇摇头,有什么要问的?白术容色一僵,摁着我肩膀的手蓦地一沉,差点将我连人带凳子一起摁进地底下,他沉默了许久,才黯然道:“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哦。”
我默默地应一声,茫然地走出了白术的房间。我捧着重伤残废的爪子,耷拉着脑袋,闷闷地一路晃荡进大院子,心不在焉的,差点一头栽进花园里,吓了一跳,突然就想明白哪儿不对劲了。白术说他是冲着我来的,什么意思?他最后那句“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多半就是关于冲我来这回事儿了吧!神呐!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直喜欢付蓉的白术突然不喜欢付蓉,来辛家的原因也变成我了?突然想到前几天白术说“我来,本就不是为了当夫子的”,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