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阿昭~昭哥哥~”我拉长了音调,软着腔儿,拿出对付家中长辈的撒娇好戏。呕!鸡皮疙瘩蹭蹭的直往外冒,对着自己的跟班撒娇,想想也是醉了。黎昭这才不情不愿地看我一眼,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前日阮渣渣进宫给母后请安,母后还催着他早日讨一房贤良淑德的媳妇,阮渣渣倒是没有提到付姑娘,只是向母后请求,来日若是有心仪的女子,请母后一定为他做主。”
如果说阮渣渣对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会儿,我才心凉半截,听了黎昭这番话,我整颗心瞬间拔凉拔凉的——谁他娘的说阮渣渣是软柿子来着?那货根本就是块硬骨头!野狗都啃不动的硬骨头!求皇后做主,却又闭口不提付蓉,这货明摆着要在最后关头才使出撒手锏!只要赐婚的懿旨一天没下来,六十六叔就一天不会死心,我就一天不会罢手,等到我们这边紧锣密鼓、万事俱备,他那儿突然给我刮一阵西北风,我和六十六叔岂不是哭都找不着北?卑鄙啊卑鄙!无耻啊无耻!“凭良心说,这一点我倒是挺佩服阮渣渣的,他若是向母后开口,母后必然应允,也就没六十六郎什么事儿了。可他却闭口不提付姑娘的事情,宁可凭着自己的实力去考状元。就冲这,我敬他是条汉子!”
黎昭摇头晃脑,一脸白痴相。我那个气啊!简直想一刀劈开黎昭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那块猪头肉到底堵得有多实塌!“如果他能够一直不提赐婚的事情,我想,我大约还能不那么鄙视他。”
我有气无力地说,翻着白眼哀怨地瞪着黎昭。说好的同心同德,同舟共济呢?说好的统一战线,情比金坚呢?这货居然那么轻易就被策反了!看黎昭的态度,让他前去请皇上赐婚是别指望了,我一旦开口,他十有八九会当我是神经病。左右阮渣渣现在还存了猫捉耗子的心思,想着玩玩我再说,等到紧要关头再放大招,那么,我还有时间。只要赶在阮渣渣放大招之前,将六十六叔与付蓉的婚事敲定下来,那货也就无计可施了。毕竟皇后娘娘再怎么母仪天下,也没道理将已经配成对的鸳鸯拆开,强行胡乱匹配不是?打定主意,我就撤了,顺便将付恒拖出去。黎昭自然是不乐意我带着付恒出去疯玩,他却被关在东宫闭门思过的,但他也没法子,只能冲着我俩的背影骂几声完事儿。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我注意到付恒弯腰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知他跌得不轻,既然他不肯承认,我也就没点破,只是带着他回了我家,摆了个小宴,让六十六叔作陪。六十六叔正在上课,阮渣渣虽然跟我苦大仇深,与六十六叔更是情敌,但他倒是挺恪守夫子的本分,该上的课一节不落。六十六叔听说未来大舅哥来了,立刻跟阮渣渣告了假,飞也似的跑了来,那一脑门子汗珠,跟黄豆似的。席间吃吃喝喝,气氛倒是轻松愉悦。六十六叔那个猴急的,几次三番想要打探付蓉的情况,都被我又踢又踹又瞪眼地制止了。付恒倒是淡定自如,不愧是跟着储君混的,见过大世面,对于我和六十六叔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与我们有说有笑。宴罢,付恒起身告辞,六十六叔连忙递了个小小的锦盒过去,说道:“付兄身为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日常不离刀剑,刀剑无眼,难免有些磕着碰着,小弟先时得了一张良方,治疗外伤颇有奇效,请付兄笑纳。”
我那个郁闷啊!这可是你大舅哥啊!这么生疏客套干嘛?我丢给六十六叔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那货冲我无辜地咧了咧嘴,我瞧着他那个样子就窝火,冲他皱了皱鼻子,扮了个鬼脸,就转过脸不再看他。目光不经意间触及付恒的鞋子,但见黑色的小鹿皮靴面上,净是土灰色的脚印。我顿时肝颤了——怪不得我踩了那么多脚,六十六叔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我踩的一直都是付恒!我的脸顿时热辣起来,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付恒。今日在他面前当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话说回来,付恒倒是真淡定,脚丫子都快被我踩废了,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喝完一场酒!啧啧,不愧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这气度!这涵养!没得说!送走付恒,我照例是蹦跶着回屋睡大头觉,走进大院子,却见白术在亭子里坐着,很闲适的姿势,脸上写着大大的“等”字。我想了想,自觉地走过去,在白术对面坐下,淡声问道:“夫子何事?”
“去见太子了么?”
白术笑问,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点点头:“嗯,太子这些日子念书很用功。”
白术微微倾身,语气有些急切:“他应允了么?”
我维持着脸上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道:“他说要考虑几天。”
将自己的底全透出去,那不是找死么?我才没那么傻!白术淡淡地“哦”了一声,又恢复了先前的坐姿:“太子心有疑虑,不肯当即应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不置可否,淡淡地看着他,心里有些疑惑,白术到底为什么帮我?他的帮助,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我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白术是骗我的,之前的一切说法都是骗我的。辛家除了钱,没有任何吸引人的东西,白术来这儿当夫子,不可能是为钱,那就只能是冲着状元之位。如果我当真按照他说的,让黎昭向皇上请求赐婚,阮渣渣有皇后撑腰,两边僵持不下,谁都别想抱得美人归。而这个时候,如果白术办出点什么漂亮事儿,僵局不就打破了?人心险恶,不可不防啊!有了这一层猜想,我看白术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总觉得他那纯良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一只阴险狡诈的狐狸,随时随地想着算计我。后来,我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防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