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吟温婉道,“嫂嫂就像以前称呼我小妹,或者阿吟,好不好?”
甄氏看了一眼自家夫君,笑容更温柔了些,“好!”
几人寒暄几句,下人给范丘送药过来,范文吟亲自端进去,服侍父亲用药。一直入了夜,范丘让范文吟回去休息,范母也劝,范文吟才离开。她回来住的仍旧是自己以前的院子,一切如旧,下人都在,院子里外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像她每日仍旧住在这里一般。以前照顾她的丫鬟婆子皆在院子里迎着她,有的还落了泪,低着头,比之前更恭敬。她离开不过几个月而已,看看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隔世一般,她走的时候,只是去黎都给外祖父过寿,回来时,已经嫁人,做了他人妇。世事变迁总在意料之外,不会和你提前打个招呼。进了屋子,还未来得及休息,下人进来禀道,“四夫人来了!”
范文吟目光一转,让人把四夫人请到花厅去。她一进去,四夫人范赵氏立刻过来,行了一个大礼,“妾身见过王妃!”
范文吟忙搀扶她,“四婶母千万别这样客气!”
范家四房是庶出,本来就对他们长房十分恭敬,如今范文吟又做了王妃,范赵氏自然诚惶诚恐的。范赵氏此次来,是来谢恩的,一边哭一边将庭哥儿骂了一通,对王府和王爷千恩万谢,一直在说,若没有王府的搭救,庭哥儿恐怕就要折在那种地方了。范家的人,即便是妇孺也是知礼懂规矩的,各房长幼有序,尊老爱幼,所以才成为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名门世家。庭哥儿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回来后没有任何隐瞒,讲明事情经过,之后闭门不出,即便那女子纠缠上门,也不曾再动摇心软,范赵氏又气又心疼,加上把范丘气的病更厉害了,心中更是愧疚难安,如今向范文吟赔礼谢罪,反而痛快了些。范文吟安慰她半晌,直到快二更天了,范赵氏才离开。范赵氏走了,范文吟却再难平静,她走出房来,站在廊下,仰头看向天上皎月繁星,心中烦闷悔恨交加,难受之极。她冤枉了云戎,在张家听到几句话,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了他。此时想想,三舅母她们说父亲是被庭哥儿气病,时间上也是对不上的,庭哥儿犯事儿被送回家是在昭哥儿探望之后,昭哥儿看望父亲的时候,父亲的确病了,却不是因为庭哥儿。三舅母她们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十句话里有七句是不属实的,都怪她当时因为父亲的病焦慌失措,根本没冷静思考。她同云戎辞别的时候,态度不逊,甚至看都未看他一眼。他帮了范家,自己却怨愤他,他一定对她很生气,很失望吧!两人好容易靠近了些,又因为她的愚蠢前功尽弃了!范文吟靠着廊柱,双手捂住眼,一时间心情低落之极。夜里,沐浴后躺在床上,怎么都觉得不适,明明是她睡了二十多年的床,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这样一直辗转反侧,心事郁结,一夜没睡好。次日起来,她坐在窗前,因为没睡好脑袋发晕,心里反而平静了。事情已然如此,懊恼无用,悔恨无用,她回来本是尽孝的,那就应该照顾好父亲,做好自己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等回了黎都,认错认罚,她都受着就是。想通以后,范文吟便也不再纠结,之后几日,和大夫商讨父亲病情,查看医书,为父亲做药膳,熬汤药,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精心照料父亲。范丘病情本来已经好转,加上范文吟的精心照顾,身体日益见好,过了三五日,已经可以坐起来,和范文吟说上许久的话不喘不咳,精神也好了许多,每餐可以多吃一碗饭了。范母开始催着范文吟回去。嫁出去的女儿,尤其是嫁到了王府,父亲病了回家看望是情理之中,但是住了这么久不回去便不合规矩了。范文吟知道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家来,便拖着不肯走,想等着父亲痊愈后,即便走了也心安。夜里,范文吟照顾父亲喝了汤药睡下才回自己院子,纸鸢跟在她身后,笑道,“夫人又催着奴婢给小姐收拾行李了。”
她说完挑眉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咱们出来十日了,你想不想王爷?”
范文吟几乎脱口而出,想啊。真的想,想的白日里无端恍惚,想的夜里无法成眠,白日里看医术,做药膳,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一旦停下,便想的心口发疼。她住着以前的院子,心境却已经大不相同。以前的她怀着女儿家单恋的心思,是把他藏在心底的,偶尔想一想,都觉得羞窘不矜持。如今却是时时都在挂念,想念,他不再只是一个影子,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鲜活、温柔、霸道,每一种样子都融进了她的骨血里,占据着她所有的思想。她觉得她完了,以前她是仰慕星辰高远,如今却是陷落深渊,无法自拔,无法回头。……次日,照顾父亲喝下汤药后,她去四叔院子里,范家四叔因为家里多了一个花楼女子羞愧不敢出门,范赵氏将她迎进去门,恭敬的笑容背后藏着忧愁。范书庭读书的院子和范赵氏夫妇两人住的隔着一条抄手游廊,范文吟穿过中间的月亮门,见一穿着艳丽暴露的女子就坐在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大大咧咧嚷嚷,“你们谁也别想把我赶出去,赶紧正经把我娶进门,咱们好好过日子,反正我是范少爷赎身的人,哪也不去,就做你们范家的少奶奶!一两个钱就想把我打发了,门儿都得没有!”
对面房门紧闭,范书庭关门读书,对院子里的女人不理不问。范文吟回头问范赵氏,“就让她这样胡闹吗?”
范赵氏面露为难,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规矩人,撵出去怕她胡乱说毁了范书庭,坏了范家名声,留在院子里又不忍心打骂,拿着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实在没办法。他们要脸,那女人不要脸,只能被她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