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夜已经很深了,思山院内书房的灯还亮着。男人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古书,斜斜靠着木椅,眸光幽暗,半晌都不见手里的书翻动一页。果然是苏灵韵来了京城,所以金钰呈给太后的药茶就是她做的,她竟和金钰认识?她为何来京城?看她今日震惊的样子,似并不知道他的事,所以也不是为了他而来的。她身边跟着苏晓,应该是来找温子书的。温子书和永嘉的事满朝皆知,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们见过温子书吗?今日看到他,她会怎么想?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她一定会认为自己是故意假死摆脱她,认为自己早有预谋,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她。男人精致的眉头皱起,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恨不得此时便去找她,将事情全部说清楚。然而如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局势变化莫测,他处境危险,如何能将她拉进来。她跟在金钰身边,反而更安全。她是他的软肋,不能让人知道的软肋。她若怪自己便怪吧,早晚她会明白。寒木进来,恭敬道,“王爷,天不早了,该歇息了!”
秦奕眸光深邃如夜,抬头道,“今日和金钰在一起的苏灵韵,你去查查他们如何认识,还有她和镇南王府是什么关系?任何细节,本王都要知道。”
寒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属下马上去查!”
“再查查她的铺子开在什么地方?她的香铺,叫清韵香铺。”
“是!”
……两日后,温子书正查文案,一内监进来,“温大人,睿王有请!”
“睿王?”
温子书一愣。“是!就在天机阁里。”
“好,下官马上就去!”
温子书放下手中的文案,恭敬应声。温子书的官职还不够入正乾殿上早朝,所以只是听说过这个睿王,知道是刚刚袭爵的,还听说睿王曾经流落在外,刚刚认祖归宗,平时在翰林院,同僚说起这个睿王多是夸赞和钦佩。然而自己和他没有任何交集,他找自己做什么?温子书虽有疑惑却不敢耽搁,和上司请了假,匆忙去了天机阁。天机阁是皇宫藏书之地,今日阁中内外都很安静,只门外守着两个侍卫。远远的,温子书看到阁内坐着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姿态雍容,气质尊贵,想来便是最近人们口中说的最多的睿王,他忙低下头去。两个侍卫让行,温子书低头进了阁中,恭敬行礼,“下官见过睿王!”
坐在靠椅上的男人抬眸看过来,淡淡启唇,“不用多礼,坐吧!”
“下官不敢!”
温子书还低着头,却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你我本是旧识,没有那么多礼数,坐吧!”
男人又道了一句。旧识?温子书一愣,稍稍抬头,待看到男人的样貌顿时惊在那,微微张口,“你是元、”他话没说完,猛的醒过神来,“下官该死!”
“还是那么迂腐!”
秦奕淡笑了一声,“我就是元瑾,你不认识我了?”
温子书再次抬头,“您真的是、”秦奕颔首,“没错!”
温子书吸了口凉气,猛的想起来传闻中这位睿王早年流落民间,刚刚被找回来认祖归宗,竟是他自小在村子里认识的元瑾,真是不可思议。秦奕也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你真的要娶永嘉?”
温子书脸色顿时涨红,呐声道,“下官、”“你只回答是,还是不是?”
秦奕语气稍冷。温子书神色窘迫,缓缓点头,“是!”
“那苏晓来了京城,你知道吗?”
秦奕眉目疏淡的看着他。温子书惊愕抬头,“苏晓来了京城,在哪儿?”
“她一直在找你,甚至还去过你的宅院。就算你真的要娶永嘉,也不必这样避而不见,至少,你应该清楚的给她一个交代。”
温子书面上露出挣扎,甚至痛苦的表情,羞愧的低下头去,“下官知道!”
“苏晓在朱雀街的清韵香铺。”
秦奕撂下一句起身,抬步往外走。“睿王!”
温子书自身后喊住他,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俊挺的背影,“睿王还会认苏灵韵吗?”
他知道这句话问的逾矩,问的大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秦奕没回头,声音轻淡而坚定,“她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说完,抬步而去。温子书站在那,像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狼狈而沮丧,浑身冰凉,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但是秦奕说的对,他应该给苏晓一个解释和交代,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缓缓出了天机阁,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看着皇宫重重楼阁,只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囚犯,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午后下了朝,温子书没回自己的宅院,而是一个人去了朱雀大街。清韵香铺如今已经小有名气,很好找,稍一打听便能问道具体的位置。温子书到的时候刚刚傍晚,天气依旧阴沉,浓云密布,似有一场雨要来,香铺里此时还有客人,苏晓站在柜台后帮人拿草茶,介绍功效,面容柔和清秀。一瞬间,温子书像是回到了青石镇,那时候两人还没成亲,他去苏灵韵的铺子里偷偷找她,有时候就这样站在门外一直看着她,等到店里的顾客走了再进去。苏晓似有所感,抬头看过来,看到男人熟悉的面孔顿时愣在那,手里的茶包都掉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他。温子书下意识的想要躲,脚却一动也不能动,尴尬而愧疚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苏灵韵走过去,捡起药茶递给顾客,送走了客人走出来,面色很是冷淡,“进来吧!”
温子书跟在苏灵韵身后进了店铺。苏晓一直看着他。温子书低下头去,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晓一言未发,突然泪流满面,又不想让他看到,捂嘴转过身去。苏灵韵拍了拍她肩膀,“他既然来了,就把话都问清楚,店门先关了,我去后院,你们好好说。”
苏灵韵扫了温子书一眼,转身往后院走去。店铺内只剩苏晓和温子书,相对无言,只有沉默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