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国恍惚想起三平坝第一批香蕉成熟的时节,他们一起凑钱买了猪肉回来,杀了两只鸡,东拼八凑摆了一次不算正式的宴席。那时许多人都喝了酒,满脸笑容看他们的香蕉地。 那时他们都说,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可日子并没有真的好起来。 杨建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们勤劳,他们肯吃苦,他们也曾大胆地去探索,可为什么还是找不到真正致富的办法? 于是他想,或许是因为他们掌握的知识不够,看不懂的东西太多。他便寄希望于下一代,让杨徽去读书,也鼓励王文飞和冯学文,让王开畅、冯子贤他们去读书。他想,等他们读好了书,学到了本事,就能回来,用他们的本事真正地带领三平坝走出贫穷。 许多年后,当杨徽想起三平坝曾经拥有的希望和曾经遭受的挫折,再看一看祖国大地各处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思考起与杨建国相同的问题。为什么他们曾经那样勤劳与辛苦,却总是想趴在玻璃窗户上的虫子,看到对面光明一片,却总也到达不了? 那个时候,杨徽比杨建国走得更远,看到的更多,她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祖国大地的每个地方,每一个群体,都不是相互分散与孤立的,中华民族本就是一个共同体,只有整个大背景变得富裕,只有整个国家和民族变得强大,那些较弱的、较为落后的地方与人群,才有可能实现真正的振兴与富强。 整体的强大要靠部分的团结一体,部分的兴起却也离不开整体。正如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观点,整体对部分起支配与决定的作用,协调各部分向统一的方向发展。 也只有到那个时候,窗户上的虫子才能真的冲突玻璃的阻碍,到达光明之所。 眼前稻穗的金黄与远处残败的香蕉树刺痛了杨建国的双眼,他抬手擦去额上的汗珠,又低头去割稻子。 “阿爷,喝水。”
杨徽拎了一个水壶过来,把瓶口打开了,递给杨建国。 大大的草帽遮住她半边脸,可杨建国还是能看见她被太阳烤红的脸颊。 这两天是周末,又正是庄稼成熟的时节,杨徽做好了作业,便下地来一起割稻子。她从六岁开始便随同大人下地干活,从前杨建国只让她做些整理稻穗的活,后来她便也开始跟着割稻子、晒稻子,到如今还真像个小农民了。 杨建国口干舌燥了,赶紧喝了口水,有些心疼地说:“阿徽,你先到那边树下坐一坐,剩下的阿爷和嬢嬢们很快就割完了。”
杨徽摇头:“我不累的,我刚割完那一排了。”
杨徽抬起手,指向她刚才所在的趋于,那里都是她的“战果”。 杨建国笑笑,抬手给她拍去袖子上的杆子。今天太阳好,天气热得很,下地一会儿便会汗流浃背。这种天气,杨徽还是穿了长衣长裤,不然裸露在外的皮肤会被稻杆折腾得发痒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