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张了张嘴,话卡在喉间吞咽了几回才说出来:“今天要赶花山呐。”
“我知道,”陶翠又低头去哄杨耀,“我打听过了,打米浆的今天开门,你拿这个水壶去装,不要洒了。”
说着,她钻进房间里拿了一个中号水壶来给杨徽。 杨徽知道这个水壶,是杨耀专用的水壶,平时陶翠会把热水倒在里面晾着,等温了再给杨耀冲奶粉。 每次陶翠冲奶粉的时候,杨徽都能闻见浓郁的奶香味,听说那些奶粉是在深圳买的高级货。杨徽已经不记得自己儿时有没有喝过奶粉了,她更加不知道,奶粉冲开的水,喝起来是什么味道。 现在杨徽盯着那个水壶瞧,心里想的是,她想去赶花山呐,她跟和墨约好的,要在场子上见,和墨还跟她说,今年一定帮她赢下踢毽子比赛头奖,把奖品送给她。 杨徽满眸子都是期待,看着陶翠却也不敢说什么。后来,等杨徽长大成人,再回想今时今日这一刻的内心想法,那大概只是,希望妈妈能够抬头看一看她眼里的祈求,一眼而已。 哪怕妈妈还是会让她去打米浆,她还是赶不了花山,可至少妈妈愿意关心她内心的需求。 可是她所期盼的事情都没有。 有时杨徽想起这一刻,总会给自己一种假设,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应该对母女亲情抱有任何幻想了? 杨徽低下头去,看了手里的暖水壶发呆。陶翠见她还没有动静,皱了眉说:“快点去噶,等你爷出来又不让你去了。”
杨徽心想,等阿爷出来,他会维护我的,我就不用去打米浆,就可以去赶花山,可以见和墨了。 可她又想起这半个月来,因为她的事情,爷爷总是和妈妈起争执,她不想爷爷为难,也不想看到妈妈生气。杨徽看了一眼陶翠怀里的杨耀,心想,那是她的弟弟,也是她的亲人,亲人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和关心。花山节每年都有,今年不去也没什么的呐。 杨徽想明白这些,便放下背上的小背篓,抱了暖水壶出门去了。晨光迎面而来,在杨徽红扑扑的脸上凝了一层寒霜。 南溪镇上有些冷清,镇上的苗家人都去赶花山了,其他民族的居民也有自家的新年活动。瑶族和壮族初一已经“过大年”,这天便没有特别的新春活动。这边的傣族也是初一过年,厨房灶具到初四才开封,彝族随汉族的节日过,接下来几天便没有特别的节庆活动。 平日里开的店铺都关了门,过年对于许多人来说,便是休息与调整,可以从一年的辛劳中挣脱出来,享受几天的自在安然。 杨徽提了暖水壶,坐在做豆腐的铺子门前的栏杆上。铺子门紧闭着,还没有开。 说是打米浆,其实并不是去米铺子打,而是来做豆腐这里,他们有大石磨,有人力拉,半天便能磨完这一小袋米的。 杨徽想起李清华借给她的书上说,有一种机器可以几分钟就把把水果打成汁。她便想,或许也有机器能几分钟把米打成米浆吧。这样,她就不用等上半天,打完米浆还能赶上花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