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试最后一道。”
芳泽将视线调往身后墙壁映出的水纹上。暗刹随之快扫一眼，只是普通的水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深吸了口气，他再度俯身入水，这里水深已至大腿部位。看了水纹一会，芳泽微一沉眸，移换手中宝珠位置，珠光才动，壁上水纹竟然跟着发生变化。原本虚散分开的水纹比先前密集不少。芳泽脸上出现欣喜的表情，开始在水中绕着水下铁门不断改变站身位置。壁上受珠光映照产生的水纹分布越来越集中，芳泽持珠的手移到铁门环形扣手上方对应的位置时，银亮的水纹闪了几闪，开始变幻不定起来。芳泽目带喜色微一点头，用小腿碰碰水下的人，"快起来，出去的通道不在那里！"水纹继续变化，网乱变化的光团已现出两瓣清晰的花瓣来。看样子继续下去应该会是朵完整的花。不料芳泽连碰暗刹数下，他都没有一点反应。芳泽疑惑往已漫至腰间的水下看去，暗刹长发和黑色衣衫从水底倒浮上来。他脸朝下四肢软软浸在水中像是已经失去意识。芳泽一惊，将水纹光团的最后一点变化瞅入在心，再一下扎入水中抓住暗刹后背衣服将他整个人提立起来。中途气力用尽，芳泽眼睛一闭，索性改抓为抱，将他沉重体躯在水中扶稳站立。暗刹全部体重压靠在她身上，让她不由趔趄两下。周围水花四溅，两人差点一起栽入水里。芳泽好不容易找到有平稳感的姿势站立，身上缠绕满暗刹的发丝。他的头软软垂落在她颈间，她感觉不到他一点气息，芳泽一急，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手掰他的脸过来要看死活。不料手指才触及他脸颊，本来看似晕过去的暗刹突然抬手将她的手打落一边，同时在她脖间吐出大量清水。想到这是尸水，芳泽很同情地站稳身子，任由他吐。吐了半天，水淹至两人胸口时，暗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息：“回命散是不是被人掺了假，亏我还花了不少钱！什么瞬间令人起死回身，什么瞬间重伤能够再度生龙活虎，一切看来都是假的！"芳泽任由他靠在肩上唾骂不停，唇边泛上无可奈何笑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时间心疼他已经花掉的钱。无暇多问，她扶着他往之前波光盈动的那面石壁涉水过去。暗刹意识虽然清楚，但身体却不如先前活动自如。水中阻力又大，每行进一步，都要靠芳泽大力扶行。途中几次险些跌入水中后，芳泽以近乎脱力的状态将暗刹扶至石壁边。这时水已淹至暗刹下唇，暗刹专注看了芳泽一眼，将眼一闭带上不经意笑容："我有点看上这个地方了，当作埋骨地倒是不错。你找到出口就自己出去吧，不用再管我。""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性命？还是先前豪气干云所说的话全是假的？"芳泽不看暗刹，将这些话一气说完。她脚下踩垫着三四个尸体，努力将头抬高不让水进入口中。同时用珠光照着石壁仔细查看起来。暗刹目带异色看了芳泽一眼，靠着石壁动了动身子，直到脚下踩着一个尸体垫脚后就仰直了脖子避水。近看之下才发现这面石壁与其它三面明显不同，虽然都是用青刚石砌成，但这壁的条石表面却打磨得异常平滑，石上以淡不可见的线条勾勒刻绘出各种姿态的牡丹花。珠光照映下，可见花型妍美，叶态飘逸。按照之前壁上水纹闪现花朵的最后形态，芳泽总算在头顶上方找到刻有与她心中所记牡丹花一模一样形态的条石。以剑柄敲击，石后果然传来空洞声音。芳泽唇边闪现无限惊喜，同时本来一直闭目养息的暗刹也目带奇辉看向这方，"看不出来蛮猫还有两三爪本事。"无意计较暗刹不搭边际的言词，芳泽一喜欢，脚下失位踩空，呛喝了两三口尸水后，被身体暂时恢复自如的暗刹揪了后背衣服湿淋淋提出水面。厚实大掌不分轻重将她面上水珠抹去后，右掌运了灵力推向中空条石。出乎意料，没费太大气力，条石无声现出可供单人进出的洞口。暗刹抓住芳泽衣服一提，让她坐到自己肩膀上，如同命令般的四字出口："你先上去！"待两人先后爬入洞中，水已淹至洞口下方，再晚一会，就算有尸体垫脚都会无法呼吸。青石合拢，暗刹当先，两人在狭窄洞穴中猫腰行进没一会，前路被一整块的巨大山石堵死。暗刹回头正要对芳泽说话，身下看似坚固的石板突然无声开启，暗刹猝不及防地跌落进去。芳泽不管额角撞到上方坚硬锐利的岩石，忙地扑过去爬身洞边唤起暗刹名字。然而未等她看清楚，一只类似触爪状的东西突然伸来抓住她的衣服一扯，将她一起带了进去！身体短暂的失空状态后，啪地掉落在壮实带着少许柔软的男子体躯上。芳泽单手撑在他胸口抬头瞬间，感觉男子眼眸幽深若无底黑洞。回神过来微一侧眸，便见暗刹垂落两人身侧的手中握着一根藤条。将她从上方带落下来的，正是这东西！两人再次对眸，芳泽目生薄怒正要发问，暗刹向她背后瞅了眼，如剑利光从他眸底一闪而过。他有力双臂将芳泽柔腰往下一压，两人身体贴合无隙往侧边一滚，暗刹沉重身躯已将芳泽牢牢压住。半空嗖嗖风响，来袭之物不是利物暗器，而是枝枝柔软无比与暗刹手中所握一样的藤条！藤条粗若儿臂，看来如有意识，来袭时呼啸风生，暗刹一跃而起，手中所握藤条纤展如绳，半空再震腕回手，已将袭来的数十根藤条捆扎成一团。芳泽从他身后看去，藤条如同被捆成一团的灵蛇，兀自挣扎不休。只靠捆绑不能约束它们，暗刹锋芒薄吐，正要横斩过去。芳泽一个越步，横身挡在暗刹面前，"忙着，它们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人的！"暗刹看了看她身后已然挣扎开来的藤条。说来也怪，芳泽挡于它们面前后，那藤条就只在原地伸展，没了之前的凌厉攻击气息。"好！听你的。"暗刹一笑回手。芳泽舒了口气，回身轻柔无比抚摸起那些藤条来。现在两人身处有明珠光辉照亮的巷道，两旁山石如狼牙突兀横出，明明暗暗重影里长出无数这种藤条。这种植物由于久长地下，不管是看来光滑如人皮的表皮，还是心形透明可见筋脉的叶片，都与地面植物有着很大分别。芳泽抚了没多一会，那些藤条竟然纷缩回暗影，为两人让出前方道路来。跟在她身后行进的暗刹不时伸脚想踢那些蠕动如蛇的藤条，却屡屡在抬足时被芳泽回眸止住。沿着不时有水滴落响的巷道走了一会，便见藤条间出现十来架已经少量化磷的死人骷髅。惨白糁人的骨架被白色藤条密密实实缠绕，死者张大至极限的颔骨说明生前最后一刻是如何的不甘和痛苦！暗刹越看表情越是阴鸷，行走间已见谨慎。拐过一个弯道，地势向上，周围空气越发潮湿起来，头顶照明的宝珠增多，两旁石壁平滑光洁得可鉴珠光，连脚下所踩也是人工铺放得很整齐的青石板。"那些见鬼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暗刹再也忍不住发声问道。他无惧花葬圣地里的紫、绛双株，却没有由对这种形态与死去老女人手骨极相似的白色藤条感到惊悚。芳泽不回头，脚步行进间发丝微拂，她清润淡雅的声音在洞中听来格外好听，"它们应该就是山川志中的杀人植物，放在地下，用于守护陵墓是再好不过。它会根据来人举止判断是敌是友，进而决定是否发动攻击。刚才对我们作出的举动仅仅是试探，如果你动作幅度再大一些，就会被判断为敌人。那些死去的人应该是来盗陵的，因为不了解这种植物的特别之处才会被杀死在那里。""就只靠缠缚就能绝杀来人？"暗刹冷笑不信。芳泽止步回首望向他，将裙裾挽起至膝部，"当然不是，被缠住后，叶片顶端的突起会扎入人体分泌出一种剧毒汁液将人麻痹，进而将所有内部器官液体化后，再通过叶脉吸……""真够恶心的！与其被那样杀掉，还不如被一刀了结来得痛快！"暗刹不可见地打个寒颤。"人至贪才以致祸，那些人如果不来盗陵，不来惊搅已经久辞人世的人，自然不会死。"芳泽的脸在山石阴影里有些模糊不清，声音带有先前没有的冷意两人面前出现一道十数丈宽的地下河，河水上空没有明珠照亮，水声暗咽，不见浪起，眺目之下可见河床中央有山石暗影形孤影绰。芳泽微一沉吟，白晳脚踝才要入水，暗刹飞身过来将她拉入怀里，同时双足顿点，身形已如大鹏而起。凌空有声，下方之前看以平静的河水里突然冒出无数树皮状的东西，再仔细看，树皮还会一张一合，露出森白锋利的牙齿，在黑暗中听来错错有声！暗刹沉落至河床中央一块石头借点，身形又起。芳泽在他怀里看了下方一眼，唇边多了些微惆怅。数个大幅度起落后，已到河对岸，才落足岸边看似寻常的沙地上，脚就瞬间陷落至膝盖，"是流沙！"暗刹咬牙暗咒一声，单手将芳泽上抱到胸前，同时另一手在腰侧连动数下。芳泽抬目时，便见他手一震甩，黑袍腰带如灵蛇而出，缠绕上洞顶悬石后再紧扯一下，本已陷入沙中的身体顿时拨起，少量细沙被带出从半空洒落如烟。借着腰带相助，在空中如同荡秋千一晃后，两人来到一处玉门前。玉门如同宫殿大门，用整块汉白玉造成，上有铜制凤头环扣，门前镇守的不是常见的狮子，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百工女装扮的女子！女子杏眼樱唇，眉宇之间见出端庄大气，虽然少了富贵雍容，但也有着另致的干净利落在身。芳泽走到女子面前凝住眼神看了不语，暗刹在女子身边绕着走了两圈，最后目光定在女子自然垂落手边的袖中，"原来又是一个僵尸，这个尸体做得不错，比先前的那些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