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还没黑,夙妩静静地等待着算好的时辰到来。
她只要避开郁家人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门就好。
夙妩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沉香木雕盒子,将顾老爷子和小无忧他们都放了进去。
“顾爷爷,麻烦你们在这里暂时等候,等我出去一趟,明日送你们回去。”
顾老爷子他们也没有提出跟着夙妩,她语气听起来有些严肃,今晚的事情,恐怕有些凶险。
“夙妩大师,您要多注意安全,大晚上一个小姑娘出门还是挺危险的。”
夙妩听着老爷子老太太们的唠叨,轻笑了起来:“嗯,好,谢谢大家关心。”
她主要是让小无忧先在这盒子里净化一段时间,等明日她送他“回去”,不会走弯路。
时间还早,夙妩昨晚到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决定先沐浴,睡两个小时准时出发。
夙妩进房间的时候观察过,郁驰和郁烬没有说谎,这里几乎没有郁珩的气息。
整体新中式风格的设计以墨色和松绿色为主,倒是跟今日夙妩这一身旗袍格外相称。
夙妩一眼就喜欢上了对面那落地窗上轻盈飘舞的书法纱帘,白色的纱上是笔锋遒劲有力的书法字。
“他倒是挺有品位的。”夙妩抬手轻抚过这纱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是不回家就更好了。”
她从锦囊袋里翻出一套舒适的纯白睡裙,心情愉悦地了浴室,一边洗澡一边总结今日的“功德值”。
半晌,等夙妩擦拭着湿润的长发走出来时,脚步一滞。
“啪嗒——”一声。
夙妩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她眨了眨眼,俨然是没想到沙发上那道身影是“工作狂”郁珩本人。
“三、三哥……”夙妩咬着后槽牙,将湿毛巾捡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郁珩站起身来:“我应该在哪里?”
夙妩后知后觉,刚才都是郁驰和郁烬这两人在叭叭叭一通说,郁珩一句话都没应声。
“打扰了。”夙妩一脸尴尬,“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郁珩似乎是被夙妩逗笑了,他勾了勾唇角,走到她身前,接过毛巾薅了薅她的脑袋:“傻了?”
“你才傻了!”夙妩拨开郁珩的手,突然回过神,“我要杀人了,这毛巾刚才掉地上了!你往我头上怼!”
郁珩手上动作一顿,薄唇紧抿。
夙妩紧紧握着拳头,别以为她看不出他想笑,她用力抽回毛巾,重新回去洗了一遍头发。
她这一头长发乌黑透亮,是她的宝贝,一向被她养护得很好,洗头都不会掉几根的。
夙妩紧张地检查着地面,生怕头发多掉一根。
眼前的段评有些奇怪:
【绝了,我刚刚发的骚话怎么不见了?一下子不显示!】
【我也是,我正说郁珩是不是不行,看到美人出浴还能忍!】
夙妩一愣,评论不见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郁珩出现在房间时,飞来飞去的段评确实很活跃,眼花缭乱那种。
但是刚刚有一瞬间,像是全世界断网了一下,她眼前清净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
夙妩拧干头发上的水,抬头就看到镜子里那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正透过镜子看她,漆黑如夜的凤眸布满阴翳,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夙妩歪着头,将头发拨到一侧,细致地擦拭着,选择无视郁珩。
然而镜子里那道视线渐渐往下,滑过她的锁骨,停留在她胸前的那颗痣上。
夙妩身上有两颗标志性的痣。
浅浅的,一颗在左胸前,一颗在她的大腿腿侧。
她之前穿着旗袍看不到,现在一身纯白的吊带睡裙,那陶瓷般的肌肤衬着这两颗痣,在浴室氤氲的雾气中,忽然多了几分煽情的意味。
郁珩幽深的眼眸黑沉沉的,这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啪——”的一下。
夙妩直接将沾湿的毛巾砸在了郁珩身上,打断了他的沉思。
“你在往哪看?”夙妩瞪了郁珩一眼,“我会揍人的,下手很重那种。”
郁珩没想到夙妩误解了,他将毛巾挂在一边:“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夙妩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人如此厚脸皮。
她总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吧!
夙妩撇撇嘴:“有的人看似衣冠楚楚,实际上是衣冠……嗯嗯,你自己体会。”
郁珩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儿,眼神一沉:“你误会了。”
他倒是想,可是心口的旧伤不断地疼痛着,不允许他对她有任何逾越的想法。
“你干嘛?”夙妩心头一跳,“放手!”
郁珩的脸色一白,被夙妩拍开手的时候,他喉头尝到了腥甜的气息。
夙妩不明白郁珩这突然的“病态感”是怎么回事,这男人难道是得了绝症治不好了?
这时,乱飞的段评打断了夙妩的猜想:
【我去,真的,评论又没了,难道是我发言太积极,被屏蔽了?】
【呜呜呜我的是不是黑了啊,我还说冲个殿堂粉!】
【心酸,谁不是呢?我劝作者不要不识抬举,给我看看郁珩和夙妩老婆在浴室门口纠缠的画面。】
现在气氛这么尴尬冷凝,纠缠个鬼啊!
夙妩在心里疯狂吐槽,她猛地想到什么——
不是吧。
难道她只要一碰到郁珩,就能自动屏蔽这些评论?
夙妩打定主意,做出一个比郁珩还要“虚弱”的表情:“我的头忽然有点晕……”
说着,她踉跄一步,上前扣住了男人的手腕儿。
郁珩一愣,和夙妩对视之间,几乎要沉溺在她明媚的眼神中。
“你……?”
饶是郁珩,也猜不透夙妩的想法。
然而他不知道此时夙妩的脑海中正在放鞭炮。
老天爷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她只要碰到郁珩,段评就会暂时消失。
夙妩放开郁珩,果然又看见了那些飞来飞去的评论。
“不好意思,三哥。”夙妩拍了拍郁珩,“我承认,刚才对您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我们出去坐下来,好好谈谈?”
郁珩:¿¿¿¿¿¿
夙妩若无其事披上一件丝质外衣,郁珩都见过她的剑簪了,有乾坤袋自然也不会觉得奇怪。
走动时,丝质外衣滑落白皙的肩头,夙妩伸手拉上,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郁珩。
郁珩忽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夙妩拿出一条红线,一端系在自己手上,一端系在郁珩的手腕儿上。
果然,世界一片宁静。
“三哥,是这样的,我最近睡眠不太好,需要避一避邪气,而你身上的气场可以做到。”
夙妩指了指这条红线,还未开口,郁珩便明白了:“只要这样就行?”
夙妩点点头:“是的,你如果在书房办公,我换一条长绳。”
她有些头疼,郁珩这么热爱工作,那她可能只有很少情况能睡个美容觉。
不过深更半夜的,发段评的人很少,她如果睡熟了,打雷都影响不到她。
“不用。”郁珩淡淡道,“我现在工作很少。”
夙妩眼神一滞,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天天回家的节奏吗?
十五分钟后,夙妩躺在床上,手腕儿上系着红绳。
而红绳的另一端,系在床底下打地铺的郁珩手上。八壹中文網
夙妩这才安心下来,郁驰和郁烬说得没错,郁三爷对她这种小丫头不感兴趣,刚才在浴室里,她可能是误会了他。
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夙妩跟他共处一室也舒坦不少。
她有个注定孤独终生的臭毛病,和女孩子相处没有,但只要是异性跟她熟络起来,稍微表示出爱慕和喜欢,她瞬间就觉得很头疼,偶尔还会觉得对方很烦。
夙妩撑在床边,良心发现:“你要不要睡沙发,或者是床的另一边?我在中间设置一道符就好了,不会越界的。”
郁珩闭上眼,嗓音困倦低沉:“不用,这里挺好的,我怕被你的符电死。”
“噗……”夙妩忍了忍,“哪有这么夸张。”
郁珩没说话,是他自己提议睡这里,如果睡在沙发上,侧身就能看见她。
两人独处时,他总是控制不好心念,稍微心动便会心口痛。
知道夙妩没躺下,正支着下巴从上面看着自己,郁珩终是没忍住,睁开了眼。
她精致绝美的小脸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格外动人,一缕青丝滑落,也不知是在撩拨谁的心跳。
郁珩喉头滚动了一瞬,便见夙妩笑盈盈道:“那就晚安了。”
说完,她窝进被子里舒舒服服睡去。
郁珩却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从心口的痛楚中缓过来。
夙妩尚不习惯这具身体,灵力也大不如前,自然睡得很沉。
床下的郁珩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周遭是一片雪色。
向来习惯了严寒之地的他,忽然感知到了冷意。
“嗤”的一声,斩邪剑从他心口拔了出来。
黑色的血浸染了银白色的雪地。
过去这么久,他都快忘记,他曾经的血是如此脏污的颜色,和现在完全不同。
那双纤细的手握着斩邪剑,一身红裙的她走上前来。
郁珩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却因为倒在积雪中,只能看到她翩跹的裙角。
“多谢鬼王成全,我可以回家了。”
她清越的嗓音头一次染上温柔,上前阖上他的眼睛。
“后会无期。”
说完她便洒脱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却不知道,他那颗从未有过人类情感的心脏。
在她灵力浸入后,重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