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霁宁和江采容正聊着从北境回来的路上趣闻，余光一瞥，发现师兄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待。
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师兄，你等了多久啊？”她小跑过去。
顾羽摇摇头，挤出笑容，“没等多久。”
江采容见状，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
从北境回来后，她时常没有回到徐霁宁的住处，开始徐霁宁还担心她满处跑，后来发现赵煦那儿快成她第二个家，也就没有多说。
师兄妹两人并肩行走，方向不是顾宅，也不是徐府，而是他们小时候学习练功的地方。
冬日里的桃林并不萧索，雪压枝头，似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
一路上顾羽没有说话，默默的往前走，直到徐霁宁拉住他。
“师兄，你心情不好。”她肯定的说。
顾羽停下脚步，望着无际的雪白的树林，低低的说：“嗯。”
徐霁宁关切的望着他，“发生什么了？”
她目光落在他背后的瘦长的包裹上，问：“那是什么？”
顾羽侧身避开她要探到冬雷剑的手，说：“没什么，就是心里有些害怕。”
“害怕？”
顾羽点点头，随手折下一段树枝，其他枝桠被牵连着动了动，积雪落在他肩头。
“因为我突然发觉，人都是见一面少一面的，以前总觉得来日方长，现在却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中很多遗憾再也弥补不了。”
他眼里凝着比雾还浓的哀伤，看不透也挥不散，这雾愈来愈浓，浓到把徐霁宁包围。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安慰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往事不可追，珍惜眼前人的道理谁不懂呢？
她倾身抱住他，无关情爱，无非是两个受过苦难的人互相依偎取暖。
顾羽嗅着发间的清香，拍了拍她的背，放开她。
然后握紧折下来的树枝在雪地里舞剑。八壹中文網
飞起的雪花似惊涛拍岸的浪花，落在师兄忧愁的眉间，落在徐霁宁绣着桃花的裙边，落在大雪压枝头的梢上。
他心情不好就疯一样的练剑，徐霁宁不打扰她，默默的等在一旁。
倏然，顾羽停住，将手上的树枝递给她。
“好久没看师妹舞剑了。”
徐霁宁眸光闪动，犹豫的握住树枝，枝干的冰凉从手心蔓延到四肢百骸，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羽一眼看出她不对劲，问：“师妹，你怎么了？”
徐霁宁低着头，嚅嗫的说：“那个……假如我说我武功废了呢？”
顾羽内心剧震，不比听到师父去世的消息难以置信。徐霁宁的武功废了，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废了？怎么废的？”他扔下树枝，双手箍住她的肩膀，手背因为用力青筋浮现，嗓音颤抖，“谁干的，是谁干的！！！”
徐霁宁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推开他，揉揉自己的肩膀，眼泪在眼眶打转，还用无所谓的口吻说：“中毒，李祈下的毒。不过我没有性命之忧，只散尽武功，很好啦！”
“再说了，我要武功有什么用，你和采容就是我的保护盾呀！”
顾羽双手托住她的脸，心疼的问：“当时，疼不疼？”
徐霁宁笑笑，“没事，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顾羽眸子里闪过暗芒，默默将李祈的名字刻在脑海里。敢欺负他师妹，就要让他尝到恶果！
徐霁宁越说没事，他越心疼。
短短一天之内，知道师父永远离他而去，又发现师妹散尽一身武功，苍茫的天地间，他无父无母无师无妻无子。
只有师妹了……
顾羽只有徐霁宁了！
顾羽颓丧的靠在树干上，苦笑，笑着笑着，泪珠便顺着眼角落下来。
“师妹，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紧紧拥住徐霁宁，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徐霁宁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在所有印象里，顾羽像威而不严的温和长辈，风姿俊雅，悟性极高学东西快，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三年不见，他脆弱了很多。
“师兄，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大过年的，鄂王李祈心情愉悦，他的对头李琅近日伤病缠身，对朝中政事也很消极，上门巴结的大臣一天比一天多。
直到一场刺杀拍灭了他骄傲的焰火。
李祈腰间被刺客划伤一道见骨的伤口，长达二十厘米，血水流了一室，要不是医治及时，恐怕一命呜呼了。
偏偏这刺客没有抓到。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刺客给本王揪出来！”李祈躺在床上，双目圆瞪，每说一个字，伤口便又疼一分。
这可为难了他的幕僚们。
这刺客身上没有明显的痕迹，打斗过程中也没有受伤，李祈为人狂傲树敌不少，茫茫人海，岂不是大海捞针？
徐霁宁听见消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羽。
“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见到顾羽的第一面，徐霁宁担忧的问，“你有没有受伤？”
顾羽转了一圈，说：“好着呢，我可是大齐第一刺客的徒弟！可惜没能取李祈狗命！”
大齐第一刺客！电光火石间，徐霁宁想到了那些年师父给她吹过的牛皮。
“不会吧，就师父那糟老头子，还是大齐第一刺客？下回见面了我得问仔细了！”
顾羽嘴角的笑意淡了，心中酸楚无处可诉说，只好强颜欢笑说是。
徐霁宁想到什么，抿着嘴笑，最后终于憋不住笑出声。
顾羽问：“师妹想到什么好笑的了？”
徐霁宁说：“师兄虽然没能取李祈的命，但李祈活着也生不如死啊，听说他腰间伤势很重，会留下后遗症。一个腰不好的男人……哈哈哈那他以后看得见吃得不尽兴了！”
她自说自话，把顾羽说得脸红透都没有察觉。
他伤到李祈的腰纯纯是巧合，哪里想到那方面去了？
“师妹，你都看了些什么啊？”他羞窘的问。
徐霁宁眨着清纯无辜的眼睛说：“小巷子里五文钱一本的小说，神秘兮兮的卖给我，师兄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