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行至一片薄雾前,渐渐慢了下来,墨蛟跟在麻衣长老身边,走进船舱。
麻衣长老扫了化成人形与自己五分像的“黑袍”一眼,抱手对虞曦说:“尊上,墨蛟他有事想与您商议。”虞曦奇怪地看向面色有些紧张的墨蛟。这位也不是性格扭捏之兽,怎么有话不自己说,还要麻衣长老代为转述? 她温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便是。”
墨蛟深吸一口气,面朝虞曦,恭敬地弯下了身。 “尊上,还请您应允我,追随您前往陆地,在您解决凌霄宗那群杂碎时,助您一臂之力。”
“杂碎”这词还是墨蛟从麻衣长老口中学到的。 骂这词时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与麻衣长老相似。之前总怕他争了自己在尊上面前地位的麻衣长老,见他这回模仿自己,不但没像以前一样出言嘲弄,反而帮他一起求道:“尊上,您就答应他吧?”
虞曦忽然反应过来,墨蛟求的是什么。 出生在无相海当中的妖兽,受天地禁制所限,无法离开禁制所圈的范围,一旦踏出无相海,便会被强大的天地威压压迫得动弹不了。 越是实力强大的妖兽,所受的影响越大。 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缔结灵兽契约,追随主人离开,就是一个法子,且有成功的先例,当初碧华就是这么追随道源老祖离开的。 墨他想与虞曦缔结灵兽契约,像万岁那样,成为她的灵兽。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跟随他们一同离开无相海,前往陆地。 “你想好了?”
虞曦问的严肃。
成为灵兽,便意味着失去自由,将供主人驱使。 强大如墨蛟这般的妖兽,大可不必如此。 “想好了。”墨蛟没有丝毫迟疑。
“我身负青龙之血,本就应是您的子民,供您驱使是我的荣幸。”更何况,他并非为了离开无相海。 而是当真认为,凭自己的实力可以帮得上虞曦的忙。 别以为他不知晓,尊上所带领的魔道,高手稀少,远不如正道,就连麻衣这样的实力都能排在前列。他要是过去,必将成为尊上最得用的属下! “尊上,请您应允。”
墨蛟再次开口,语气一如虞曦提问时一样认真。
虞曦看着他的双眼,最终点下了头。 墨蛟当即咬破舌尖,祭出鲜血。 随着法印缔结,灵契在虞曦脚下出现,伴随一阵灵气激荡,刺眼的亮芒在船舱中一闪而过,自墨蛟身上出现,没入虞曦眉心。 灵契缔成,一人一蛟间多了些微妙的感应。这种感应,主要是主人感应灵兽的想法,也正是灵兽契约的不公平之处。 诸如现在,虞曦就可以察觉到,墨蛟还有话想说。 她以眼神示意他开口。 “尊上,外面还有许多六阶妖兽,也想与您缔结契约。”他没敢直接将他们带来虞曦眼前。
因为他也知道,这些妖兽们虽然都真心臣服于虞曦,可想要缔结灵兽契约的目的,却未必也都是单纯的想要与虞曦一同面对凌霄宗。或者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则是想离开无相海。 缔结灵兽契约没那么容易,并非随便找个人就能缔结。像道源老祖与碧华那样,能够成功缔结灵兽契约的,万里无一。 虞曦能够这么顺利,是因为她虽顶着人的躯壳,实际却是青龙,契约之于神魂。青龙神兽凌驾于一众妖兽以上,想与妖兽缔结契约,自然轻而易举。 与虞曦缔结灵兽契约,就意味着可以离开无相海,去往好奇已久的陆地。这种诱惑,哪怕是妖兽族长也都会心动。 这倒不是他们利用虞曦,或是利用这个灵兽契约,只能说妖兽们的心思还是太过单纯,想的太简单了。 缔结灵兽契约,并不是买一张“大陆观光门票”那么简单,并非缔结完就完了,而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来与他们说吧。”虞曦决定亲口答复这些妖兽。
此地已经很靠近天地禁制,虞曦将灵舟停下,走出船舱,来到船头甲板。 海中妖兽纷纷从水下冒出头,半空中的妖兽们也纷纷落了下来,在海面上悬停。 除了留在七星山继续日日叩拜神像的丹朱鸟与丘虎两族,几乎每一支妖兽种族,都派遣了族长与族中最强大的妖兽前来护送灵舟。 丹朱鸟族长与丘虎族长没能前来,却也同样派了族中最为强大的两位族老。 这些强大的妖兽全都有着与墨蛟相同的想法。 方才船舱内的亮芒,说明灵兽契约缔成,虞曦答应了墨蛟的请求,将带他离开无相海。 见到虞曦出来,妖兽们全都目光希冀地向她看去。 “诸位心中所想,墨蛟已告知于我。”虞曦刚起了个头,妖兽们的双眼便“刷”地一下亮了起来。 这让原本打算直接拒绝他们的虞曦,略微改变了想法。 但她还是要把缔结灵兽契约的利害关系,与妖兽们讲清楚。 “灵兽契约一旦缔结,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相伴永生,这一世都无法解除。而且在这种关系中,我为主,你们为从,这就相当于你们永远失去自由,就算哪天我让你们去做你们不想做的事情,你们也无法拒绝。”
一位六阶霞光赤贝,张开鲜艳的蚌壳,问道:“你会让我们做我们不想做的事情吗?”
问题很直白。 答案当然是不会。 虞曦却不能给出这个保证,她不想诱导妖兽们与她缔结契约,“现在不会,可我不能保证未来。”
霞光赤贝:“可我觉得你不会。”
妖兽们纷纷点头。 虞曦换了个说法:“如果哪一天我遭遇意外,神魂破碎,与我缔结契约的灵兽,也将会随之陨落。”
一位千窍灵尺大妖抬起触脚,认真道:“那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安危,我们也会保护好你的。”
虞曦:“……” 妖兽们相当执拗,但她不可能将他们都带出无相海,除非她能彻底解除这里的天地禁制。 不然同时契约成百上千只妖兽,钻天地禁制的空子将他们带出,许是会被天道视作蔑视它的行为。 再三说明灵兽契约的利害,让妖兽们思考清楚是否真的要远离族人,卷进陆地上人族间的腥风血雨,做好可能死亡的准备。 最后仍有十余位最强大的妖兽坚持缔结契约,他们皆是族中最强大的存在,也没有直系的血脉后辈牵挂,真正做好了与虞曦一同御敌,随时赴死的准备。 其中就有丹朱鸟与丘虎两族派来的两位大妖,霓云鹿族的大长老,以及先前与虞曦一同探索过极北冰川、极西天堑的灵龟鳌肃。 还有那位擅长蜕皮逃跑的千窍灵尺族长雪融,她直接当场将族长之位,让位给了族中修为第二高的长老。 虞曦没再拒绝他们。 一个人能够契约的灵兽数量有限,就算她是青龙,神魂也无法承受超过太多,与这几位大妖契约,刚好是她神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虞曦与他们一一缔结契约。 一道道亮芒在灵舟上接连闪现。 包括墨蛟在内,统共十二位大妖,即将跟随虞曦踏上陆地。 灵舟再度起航,空中、海中,妖兽们望着逐渐融入雾气的灵舟,齐声呼喊。 “尊上,一路顺风。”
“我们等候您胜利归来!”
海面的微风,将轻柔却坚定的声带回,只有两字,“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