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平静的海面上空,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身着白衣,鹤发白须,端是一副仙人之姿,却在此时显得有些狼狈。仔细看,那白衣的衣角还留着两个没来得及修复的破洞,明明随手一抚便能恢复如初,偏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飞到这片如镜面般光洁的海面上空以后,他便停了下来,仔细扫过下方每一寸海面,目光如炬,像是想用自己的视线将这片海域看穿似的。 与此同时,数千海里外的海底石室。 与海面上一模一样的白色身影,停下操控锁链的手,站在一旁,默默关注着识海内传回的画面。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脸色越发难看。 又晚一步。 明明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偏偏几次三番让他们成功逃出了他的视线! “嗤。”一声嗤笑在耳边响起。 白袍老者愤而抬头,出声的正是那被锁链囚困在石室中心的男子。 白袍老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起右手,掌心用力一握,满室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骤然收紧,被锁链困住的男子身上瞬间多出无数道血痕。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肉竟看不出一寸完好的地方。 男子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白袍老者面色越是难看,他嘴角的笑意便越是扩大。 白袍老者眼底闪过阴霾,左手轻轻一勾,那被寒晶冰峰的鱼鳍便向上飘浮了几分,浮到男主眼前。 “师弟倒是乐观,如此境地也能笑得出来。”
男子深深看了面前的寒晶一眼,随后别开目光,直直望向白袍老者,笑得越发张狂。 直到笑得白袍老者面露恼怒之色,他才逐渐停止大笑,嘴角却仍旧上翘,仿佛带着几分嘲弄。 “有何笑不得?”
“我笑师兄,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
…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虞曦睁开双眼。 后背传来阵阵疼痛,她下意识抬手去摸,不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火辣辣的疼,像是遭受剧烈撞击和摩擦后产生的。 自从开始修炼以后,虞曦已经许久不曾觉得,之于皮肉上的痛苦这般煎熬。 她想运转灵力,减缓这份痛楚,却惊讶的发现原本体内充盈的灵力,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她的修为竟从元婴境界倒退回了炼气境! 这是怎么回事? 虞曦心下大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小心观察起四周的情形。 本应出现在眼前的汪洋大海消失不见,随着海浪摇晃的小舟也不知所踪,此时虞曦眼前出现的,是一帘绣着精致花纹的纱幔。 身旁是触感细腻的锦缎被面,与雕镂着仙鹤图案的玉枕。很明显是在床上,且只有她自己一人,本应与她在一起的麻衣长老、长慧长易,此时都不在身边。 虞曦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原本穿着的紫色纱裙已被一袭鹅黄色长裙取代。身上的其他配饰也全都不见踪影,就连腰间挂着的木头人偶都已不在。 虞曦心下一个激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上的裙子瞧着陌生,虞曦盯着多看了几眼,确定不是魔宫下属们近来奉上的,也不是虺螣镯内原来收藏的。 情形越发扑朔迷离,虞曦抬手轻轻挑起眼前的纱幔,顺着挑开的缝隙向外看去。 这是一间卧房。 通过梳妆台上的妆匣与博古架上的陈列可以判断出,是一间女子闺房。 屋内只有她一人,再无第二道气息。 正当虞曦准备仔细探查时,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一名梳着双丫髻,穿着素色襦裙的小丫头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 一见虞曦,就清脆地唤了一声“小姐”。 这称呼喊的虞曦不由一愣。 穿越数月,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喊她。 魔宫里那些侍女一般都是唤她“尊上”,再不济也是一声“大人”,从不曾有人以“小姐”称呼。 虞曦心下一动,隐隐明白是哪里出了错。 她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走进室内的小丫头,只见她将托盘放在床前小几上,接着拿起盘中的瓷碗,递了过来。 “小姐,这是夫人命厨房熬的玉罗羹,用的是秦夫人昨日派人送来的玉罗菌,据说有辅助吸纳灵气的作用,夫人特意叮嘱,要您将一整碗都喝完呢。”
夫人。 秦夫人。 虞曦默默将小丫头提及的所有人物记下,最后摆摆手,将人打发走。 屋内再次只剩她独自一人,她端起那只瓷碗,轻轻嗅了一下,确实有股淡淡的灵药味,是用某种低阶灵药熬制的羹食,算不上难得,却胜在没什么杂质,且比丹药更易炼化,正适宜炼气境修士服用。 将碗放下,虞曦心底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双手用力一撑,便从床上翻身而下,来到梳妆台前,抬头望向立于台面的铜镜。 果然,铜镜上映衬出的,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这不是她。 那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幻象当中? 确认这一点,虞曦反倒镇定了下来。 至少她不是真实的修为倒退,也没有真的将虺螣镯等宝物和封印了褚彦的木头人偶搞丢。 虞曦长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试图看出幻象的破绽,却觉得处处真实,无论是肉眼所见,伸手所触,还是鼻间所嗅,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没有半点虚假的感觉。 就连丹田内灵力流转的感觉,都格外的真实! 虞曦轻咬了一下舌尖,又尝试将灵力运转至双目,却都无济于事,眼前的场景仍旧未变,非但如此,她的五感六识仿佛觉得眼前的一切更真实了。 就好像她此时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魔尊,真的成为了这个不知名家族的炼气境小姐了似的。 这还是虞曦头一次见识,这么特殊的幻象。 与其说是幻象,倒不如说是一场领了人物身份的沉浸式cosplay或大型剧本杀。 剧情似乎还没正式开始,她无法脱离幻象,那么现在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