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一件事让他犹豫不决。因为他也发现了,刘繇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出自真心。他甚至将刘繇和许邵之间互相使眼色的情景都看到了。刘繇和自己的四叔周术一样,是一个真正胸怀天下的人。这一点,他比之前认识更加强烈。只是胸怀天下,不一定会打仗。这也是他从吴郡败逃的原因。“你的药还没有弄完?”
周瑜听见砰砰的捣药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珺樾抬起头,看着周瑜,眼睛沉静如水。周瑜被她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感觉到有些尴尬。忙又岔开话题,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珺樾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直白了,低下头,然后说道:“以后再向别人介绍我时,别再以妹妹相称了,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哥!”
珺樾倔强的说了一句。周瑜有些尬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这不是一切从权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称作妹妹了。”
珺樾看着周瑜有些无措的样子,心底里暗想,真搞不懂眼前的这个男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在战场上一往无前,杀人如麻,在家里又温柔如玉。不由得有些恍惚。“我是一名医者,你平时怎么称呼医者,便怎么称呼妾身即可。”
说罢,她抬起头,看着周瑜问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为何不听从赵主簿之言?”
周瑜问道:“什么?”
“娶刘繇之女的事。”
珺樾低声说了一句。周瑜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情啊,我说过了呀,我不愿意,对刘繇的女儿也不公平。”
他看着珺樾,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说出来一番惊天之论。“其实,原因很简单,我觉得两个人要成亲,需要你情我愿。感情才是一对男女结合的基础,而非什么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和陆家小姐的婚事,我虽然没有拒绝,但不代表我就没有意见。说真的,陆家能退婚,我心中很开心,也很感激。因为这对于我和陆家小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我不用违心的去娶她,而她则也不用因为我这个从未谋面的人而羁绊,耽误她真正的幸福。”
他这些话,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今天将这话说出来,竟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欢愉。珺樾听得入神,咬着自己的唇瓣,清冷的风在屋外发出呜呜的响声。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周瑜,良久忽然说了一句。“你真是个怪人!”
周瑜看着珺樾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屋里。“不过虽然你说这么多,我总还是要嫁你的。”
紧接着珺樾又补了一句。周瑜撞墙的心都有了。周瑜好不容易找个空当,想在劝劝她,可是看来这丫头,油盐不进啊。或许是害怕周瑜再说别的,珺樾说完之后,开口道:“有一件事情,我想着要让你知道。”
周瑜见她说的正式,忙问道:“什么事?”
珺樾抬起头,迎着周瑜的目光,说道:“扬州牧刘繇已病入膏肓,恐怕会不久于人世!”
她说话极慢极柔,但是话的内容,却让周瑜吓了一跳。“有那么严重?”
周瑜惊问。“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其实病倒是不严重,是伤的严重。估计是在吴郡添的新伤,后续治疗有些耽误时间,因此诱发旧疾,恶化到如今的地步。”
周瑜忙走到珺樾身边,“难道连你也回天无力?”
周瑜早已经觉得作为华佗先生的弟子,珺樾在医术上的造诣,非同寻常了。珺樾摇摇头,道:“别说是我,就是师傅在这儿,扁鹊重生,也束手无策!”
周瑜这才明白,为何刘繇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原来是自己时日无多。他猛地将目光盯在珺樾的脸上,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暗淡,她穿着男装,但是眉眼间的秀色依旧晃眼。和周术何其相似!珺樾与那个未曾谋面的刘繇之女何其相似!乱世中,像刘繇这般的人物,一旦死去,在儿子还未成年的情况下,他的家人及遗产便是众人争夺的焦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