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王藻君找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她说的不是事实,如果是事实,绝不会让你……”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这句话便只能戛然而止。恢复些许冷静的许慕清,我们之间又有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她接了这句话的后半部分:“绝不会让我这么发疯,是吗?”
“不要这样说自己。”
我手一直没松开包裹着她的被子两只角,隔着厚厚的被子,她握了握我的手:“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疯了。”
你只是情绪暂时失控。她又问:“江临,你说我该信你还是信她?”
“信我,我不会骗你。”
你要相信我,下定决心走向你的那一刻已经耗费了我巨大的勇气,我这一辈子所有关于不管不顾的勇气都给了你。似乎你把你这一生的幸福都押在了我身上,似乎我也把给你幸福当做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你要相信我,欺骗你会让我在一切美好的夜晚都梦不到你,会带走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许幕清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很久、很久,之后缓缓低下头。低头那一瞬间,我说:“你先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之后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她点头:“你帮我。”
我松开抓着被子两只角的手,失去牵引的被子一下子滑落,许幕清半跪在床上,被子落到与腰部平齐的位置,刚好能遮盖一部分今夜最敏感的部位。一时之间,我竟有些庆幸,这被子不正不偏,落下堆叠的位置刚刚好。只是腰部往上的身体一片赤裸,她就那么赤裸地对着我,在心里给自己暗示——就当我们平时相对站着却不言不语那样好了,这没什么值得我多看的,也没什么值得我刻意不去看的,一切就当做平常。心理暗示往往是在做不到的情形里出现,眼神一瞥到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下一秒便会刻意把眼神移开,看不到自我的表情,也听不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可我还是能够感到耳朵根一阵发烫。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甚至跳过了很多的步骤,一来便从陌生人走到了恋人这一步,走到恋人这一步也都正值大好年龄,没有少男少女的懵懂羞涩却也没能达到成人间的长驱直入。我们之间,一切的一切都透出不平凡,哪怕生来都是凡人。在爱情里,我们都保留着独属于、独适合江临和许慕清这两个人的度,所以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尽管我们很长时间才会见一次面,尽管我们都是成年人,尽管很多时候我们都躺在同一张床上相拥入睡,也从来没有这样赤裸相对过,也从没有抵达过对方的最深处。她转过身背对着我,一眼便看到了瘦小躯体中成长起来的蝴蝶骨。女孩子用的、穿的很多东西我没触碰过,以致于在扣上那几颗扣子的下一秒我便忘了前一秒是怎么扣上的。再转回身时,一眼又看到了形状好看的锁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是不是瘦的女孩子锁骨都会这么好看?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似乎就是她转回身的这一秒,我忽然能够自然大方地看她了,哪怕现在她还是接近赤裸地面对着我。一件、一件衣服地帮她穿上,穿好之后看到她凌乱的头发又顺手理了理。期间,她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现在心情好点儿没?”
我问,她答:“比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
终于知道了症结所在,联系这二十多天以来的冷言,心底随时准备突破重围的抱歉一瞬间全涌上来,究竟是承受了多少难以承受之痛才会一声不响地在上课时间从南京到兰州,才会一个人沉默着坐在关了灯的阳台,才会像刚才那般歇斯底里,“那些话是王藻君和你说的吧?”
我是了解她的,再怎样崩溃、愤怒、焦躁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除非有人那样和她说过。她默认了,彻底恢复理智之后宛若一只受伤的小白兔,肩膀耷拉着,缩着身子,泄了气一般地低头坐着。“她是什么时候找的你?”
“国庆收假从兰州回到南京的那天晚上。”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退乘给她打电话,她挂断了所有的电话。看吧,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缘由的。她又接着说:“那天晚上她在QQ上加我好友,我本来不想同意的,可是……总之我就是同意了,我们聊了几句,我觉得没有意思想睡觉,然后她说有事情要告诉我,就说你们之间有过一个孩子。我不信的,那种话我怎么可能会信呢?可是她发来了人工流产手术知情同意书,上面的名字是你签的,是你的名字,一看到我就知道那是你的字迹,这让我怎么能不信呢?我也想不信,可是我做不到啊,后面她还给我发了好多好多的照片,人工流产手术记录表、人工流产手术缴费单……江临,你知道吗?我都快被逼疯了,一张一张的单子,那么地真实,现在你又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你都签字了,你们都去打掉孩子了,你想让我怎么想?”
回忆当时,又触及到了内心的敏感神经,她语气又激动起来,只不过比起先前已经足够理智。先前我总劝她冷静,想要她理智,现在她的理智却让我心疼。“许幕清,我懂了。”
我抱了她,而她身子竟在发颤,我的心也连带着颤动起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那样的。她怀孕了,可是那个男人出国了不管她,那个时候我和她其实还没分手,我也是在她怀孕后才知道……那个男人走了,她要打掉孩子,不敢告诉父母,她来找我,那个时候是有情分的,我只能去帮她,所以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些,手术知情书是我签的,手术后几天也是我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