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仿佛当头淋下一汪冰水。她果然在生我气，可我却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为什么气。看，她就是这样，没有真正生气她会告诉我她生气了，一旦真正生气就什么话也没有，或是用言语或是用行为来直接表露她的生气。我努力笑着，语气尽可能温和：“怎么啦？生气啦？”
她面无表情地摇头，轻声说着：“没有。”
像是看不到也接收不到我笑容的信息，像是脸上的淡漠长久以来已成习惯。“你要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我好去接你啊！好几次你来，我都没能去接你。”
“想见你就来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这般说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她有一天会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如果不是这句话真的被她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说出来，我可能也永远不会相信这话还能像刺扎进心里。“我也想你。”
我说，“本来订了票打算明天去南京看你的，你看我们多有默契啊，我想去找你的时候你也正好想来找我。”
哪怕她冷脸回应，我也努力在笑，怕她以为她来我不是那么地高兴。“你要去南京不也没有提前告诉我吗？”
我知道的，她关注点一向奇特。比如现在。“想给你个惊喜，你去学校那么久了也没去看你，对不起，我以后多去找你，不让你这么来回奔波了。”
她似乎没理会我说的话：“那你怎么能要求我来兰州就一定要提前告诉你呢？江临，你不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太过分了吗？”
一字一句。句句停顿。句句戳心。“许幕清，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过喜欢听我叫她全名，叫她“许幕清”。“那你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反问一时之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停顿了两秒，只是两秒，她便无奈且冷漠地看我一眼：“算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个。才退乘，你先去洗澡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说完，她便又转身坐了回去，转身之前的表情冷漠得像是不愿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还是昏暗的阳台，还是客厅的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她还是孤零零地坐着。“好，那我去洗澡，很快就好。”
我和她这样说，她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似的。她心里有疑惑，可她就是不愿意说出来；她心里对我有气，可她也就是要把愤怒伪装成冷漠。我洗完澡出来，她没有继续坐在阳台，而是坐到了床上。拖鞋放在一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天气冷了，地板凉，这样会着凉的，把鞋子穿上。”
刚拿起鞋子往她脚上套，她便态度坚硬地说道：“我不想穿！”
下意识抬眼看她，眼睛里汪着泪水，仿佛下一秒眼泪便会夺眶而出，眼睛有些肿，看不出是没睡好还是哭的。她不看我，双眼无神地望着脚下的木地板。“不想穿那就不穿了，把脚放床上去，不然该着凉了。”
我手刚碰到她脚踝，她态度愈发强硬：“你别碰我！”
她这么一说，顿时间我感到手像是触电了一般，一下子从她脚踝处移开：“好，好，我不碰你。那你自己把脚抬到床上，用被子捂一捂，这样暖和。”
虽然我手触碰到她脚踝的时间不足一秒，可在那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我还是感觉到她脚凉得吓人，像是冬天在阳台放上一夜的矿泉水。这几天兰州温度很低，没供暖，就这么一直光着脚踩地板，脚不凉才该感到奇怪。她坐着不动，我起身坐到她旁边：“听话，这样会着凉的，把脚放被窝里暖一暖。”
她还是不说话，还是一动不动。我想把她脚放到床上，又怕她像刚才那般反应激烈，于是作罢：“你来我好高兴啊，进门时看到你的鞋子我都高兴坏了！”
我想转移个话题，她却忽然间看着我说：“你回来时没看到家里亮着灯吗？怎么要到进门的时候才知道是我来了？”
话里似乎还有话。“在楼下我没注意看。”
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沉默几秒之后淡淡问道：“还是你以为会是其他人？”
今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话里有话。“怎么会呢？家里的钥匙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
“你确定只有我和你有吗？”
“我确定。”
她接着问：“没骗我？”
“没有。”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问我这些问题。“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生我气，我想过可是没想到原因。”
正好我们看着对方，“咱们聊一聊，好不好？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你不开心了，你说出来，咱们解决，要是气不过你就打我或者是骂我两句，好吗？”
说话间，我似乎感觉她脸上的淡漠褪去了一些。说完，也终于把脚抬到了床上，没有继续踩着冰冷的地板。过了几秒，她半跪在床上，看着我，问我：“江临，你爱我吗？”
我刚想回答，她便忽然改口：“不对，江临，你爱过我吗？”
爱吗？爱过吗？如果我的理解不出现偏差，爱是一直爱着，爱过是已经不爱了，或者至少有一个瞬间是不爱的。“不是爱过，是一直都在爱着你。”
尽我所能地在做区分，既然她分开问了，定是也在意这两个词意思上的差别。她忽然拉住了我的右手，手和脚一样的冰凉，我下意识把她手掌握在手心，想帮她暖暖手。有那么一秒，她手好像缩了一下，随后又任由我握着。就在我以为她是要说出心里的不满时却猛然听到她说：“那我们做爱吧。”
她说得很平静。我不信这话说出来，她心里真的能和脸上表现的一样平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能随便说这种话呀。”
我尽力地让语气听起来显得像是觉得她的话是玩笑话，可今天，她说这话，似乎真的有点儿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