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他的喜怒,望着他的腿,欲言又止。他此刻倒是笑了,道:“无妨,当年救人的时候摔断的,因为医治的不及时,只能这样了。”
琮王说完,便示意幼农推着他,沿着羊肠小道继续往里走。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我们一个个跟上。走至一处大石壁,琮王钦从䄂中取出一支短箫。他呜呜咽咽的吹了一段乐曲之后,石壁从里面打开,走出几个白衣兜帽的人迎了我们进去。一进去,便是开阔的一片田地,里面杂乱地搭着十几座茅舍。田地倒是干净方正,还有人在劳作,只是每个茅舍中都汩汩地冒着白烟,弥漫着药香。我走了一段,发现这里几乎全是女子。而且,她们看起来病恹恹的,全身上下都裏得很严实,根本看不清身形和样貌。“她们从前都是紫麒麟军?”
我问琮王钦。钦点了点头。“她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我问。“她们是你的娘亲、我师傅沈白芷照看的那只队伍,全是女子。因为怕被抓后受辱,她们走投无路后,用你娘亲的药物毁掉了自己全身的肌肤。”
琮王道。我听了全身一阵阵发冷,心痛的厉害,神志却豁然清明,嘴唇发抖地问:“我母亲呢?她……在哪儿?”
虽然我觉得很无望,还是问了出来。琮王钦双目垂下,看着自己木轮椅上的双腿,没有说话。在他的沉默中,我的身体一趔趄,淼灵扶住了我。“师傅的尸体没有找到……”琮王钦许久之后说道。我终于死心了。待坐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琮王钦带我见了她们的领头人。一个不过30多岁的中年妇人,却感觉走路蹒跚,老态龙钟,她在琮王的指引下向我行礼。我见她脸上皮肤倒是无异样,但是手臂和颈部皮肤却是颜色各异,驳杂着两种以上的肌肤颜色和纹理。“这是榆婶,是我最早救的一个人。”
琮王说。“榆婶。我叫花落落,是紫麒麟花将军和沈白芷的女儿”我道。她木木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突然她拉过我的手,眼睛却望向幼农,又转过身,轻轻地抚摸我的手心。她似乎是在抚摸我手上的肌肤,但我与老古他们那些紫麒麟们一起生活过五年,知道他们的暗语。榆婶一遍遍在我手上划的符号,我连起来捉磨了一下是:“假的,别管我,快跑。”
我惊讶,她又写:“只剩我了,前两日其他人全死了,小心他们!”
她的目光,看向琮王一边。我刚想用符号再问她些什么,幼农阴森森的目光扫了过来。“我想带榆婶离开这里,可好?”
我回过头来问琮王。“她的皮肤是幼农用别人的皮肤给她换上的,离开这山谷中的环境和药草气,她活不了的。”
琮王说,“不光是榆婶,这里共五十人,其他的人都和她一样。”
榆婶冲着我们微笑,我却一阵阵心酸。她很热情地把我拉到一边,一边冲琮王貌似感激地笑,一边在我手上画符号,说:“花夫人还活着。”
我惊讶,她见我听懂了,笑了起来,这次是真心的笑容。我紧紧拉着她的手,幼农却几步走了过来,说:“榆婶该换药了。”
我紧紧抓住榆婶,向燃魂和淼灵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刚要走过来,榆婶突然间大声嘶吼了一声,全身皮肤暴裂,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兽状物向我扑了过来……我慌乱惊讶地盯着那只血淋淋的东西,它双目赤红,身形像猩猩,又瘦得像猿猴。面容上依稀还是榆婶的模样,只是肌肤崩裂,血流不止,身形扭曲。一双手的手指尖长,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活脱脱的一具血尸。我不忍伤它,只是躲闪避开。燃魂和淼灵见我只是躲避,也没有出杀手。淼灵的绿色冰晶瞬间祭出,把那具血尸包裹了起来。“冰佛。”
琮王钦轻声道。自从淼灵升仙为佛,我才知道他冰晶的颜色由蓝变成了绿。血尸在冰晶中渐渐平静了下来,眼中红色渐褪。它吃力的用爪子抓着冰晶,似在挣扎,却实际上留下了一大串的紫麒麟暗符。我看着心痛到流泪,面上却不动声色。幼农走了过去,挥起大刀,用力的砍向冰晶,绿色冰晶看似薄薄一片,却将幼农的刀弹了出去。冰晶受到震颤,血尸的血开始加速流淌,最终她闭上了眼睛,鲜血流尽而亡,面容上却始终带着笑意。我心中狂怒,却又因为那些暗符忍了下来,保持心情平静,转头对幼农道:“谢谢救命之恩!”
琮王说:“这里的人,都会这样产生异样反应,落落,你也别伤心。”
我冲琮王钦挤出一丝笑,故作感激:“琮王哥哥,这么多年照顾她们,真是辛苦你了。以后,她们还是要继续麻烦你和幼农照顾了。”
琮王颔首。我便假装吓破了胆,头也不回的,拉着燃魂和淼灵离开。回到轿子中,我发现九婴九殿下,早已经吓破了胆似的躲在轿子里。见我们回来,他一下便扑到我怀里,呜呜呜呜的哭了出来。琮王钦看了他一眼。他立马止住了眼泪,傲娇地回看了一眼。想着榆婶最后留下的一段话,我的心情陡然沉重。一路上任凭九婴说了什么,我都置若罔闻……回到皇宫,我一下轿便去了明玦宫,锦住的宫殿。又是很多的卫交替着领我进殿,我经历了白日里的事,也有些明白了锦的处境。“锦哥哥!”
我叫道。他听了有片刻的怔忡,似乎有点不太相信我在叫他。锦的面容有些倦怠,而坐在他身旁那个白衣艳绝的身影,不是寒溪又是谁呢。寒溪怔怔地望了我一眼,先起身离开了。我顾不上和他说话,忙抓着锦的衣袖,坐在了他的身侧。“我想帮你重建紫麒麟军。”
我望向温润如玉的锦,严肃诚恳地说。“今日发生什么事了吗?”
锦问。“紫麒麟的残部……应该全……全没了。”
我一脸悲伤地说,脑中还有榆婶眼睛中的笑和她留下的那些只有我和她才懂的字符。“重建紫麒麟并不容易!寒溪他不想让你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