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玄天周身散发的淡淡寒意,如寒潮席卷莽苍。饶是白须书生位列九火灵台,此际也生出不寒而栗之感。那般冷睨的言语,超然的意态,如高高在上的天神,令人不敢去质疑他的意志。白须书生心中困惑不已——从什么地方冒出这样的妖孽,黑虎会又何时招惹过这样的仇家?“若只是我黑虎会,阁下兴许有无所畏惧的本事。”
白须书生喝道:“但本会背靠暗市,暗市之中,强者云集。麾下门派若被斩灭,纵然你手段再强,修为再高,也难逃暗市残酷的报复。相信我,便是传说中的长生大士,也不敢这般放肆!”
“所幸阁下尚未动摇本会之根本,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你就此离去,黑虎会可以放下恩怨,权当此事没有发生。”
“如若不然,本会三十六位灵台真君,也不是软柿子,任凭阁下捏来捏去。”
他声色俱厉,绵里藏针,但言语间,总叫人听出色厉内荏之感。钟音希悚然一惊。她终于想起关于暗市的传言。只知暗市中人,手段邪恶,生性残忍,行事歹毒,无所不用其极,做的都是天底下最黑暗、最见不得的人的恶举,乃是如魔窟般的地方。自己差点失陷的,竟是邪恶的暗市!哪怕此时已然得救,仍令她心有余悸,不由又生出深深的惊恐与庆幸。而虚悬半空,青衫磊落的少年,却逼的暗市中的大恶人,都要与他好言相劝,握手言和,若非亲见,怎能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惊才艳绝的少年天骄!“知道我为何,要耐着心听完你这些废话吗?”
少年不答反问,周身隐隐有滔天气势翻滚。“为何?”
“因为,这是尔等此生,最后的话!”
言未落,萧玄天长剑遥遥一斩,霎时比先时更强了不少的滔天剑意,轰然碾压而下!刹那之间,已成废墟的整座黑鲨岛,都笼罩在那无边无际的剑意之中!触目所及者,是剑。横贯长空者,是剑。长风激荡者,是剑。无论远近,全是剑!南北西东,上下左右,但凡目力所及,身之所依,尽数笼罩着磅礴剑意,如浑天巨浪般永无止息,那剑意忽而化作实质,忽而又卷起暴风,肆掠在八荒六合,仿佛剑中君王被激怒,降下万剑惩罚人间。“我的天啊……”夏竹讷讷失声,面容呆滞。“世间……竟有如此剑道!”
钟音希更是震撼万分,星眸中隐现迷茫之色,又绽放出更多璀璨与明亮的光彩。“欺人太甚!”
白须书生嘶声咆哮,怒吼道:“结阵!”
黑虎会三十六灵台真君,懂得“三十六天罡大阵”之道,此阵威力不凡,曾经将一位改命上师,活活困死在阵中。刹那之间,惊恐莫名的众位真君,已然布好大阵,如临大敌,遥遥看着萧玄天。虚空中万剑流转,少年手持巨剑,踏剑凌天,如同剑仙。他显然不着急出手。而是等到三十六位灵台真君,布置好天罡大阵,准备充足之后,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呲啦!偌大黑鲨岛万千剑意,瞬时受到君王的召唤,无边气机,飞快凝聚,瞬息之间,虚空中凝现出一柄长达十丈,通体莹白,甚至能看到古老铭纹的白色光剑,释放着碾压诸天的凶威,就那么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不……”白须书生等人在看到此剑的一瞬间,便发出绝望的惊恐尖叫声。那根本不是凡俗之界,应该有的力量。那柄剑,已然超越人力所能想象的范畴,根本没有抵挡的心思,也没有抵挡的力量。那柄剑,像塌下来的天!轰隆隆!一剑斩下,整座天罡大阵轰然崩灭,原地已无黑虎会三十六真君的影踪。方圆百丈,塌陷十米,形成巨坑。又有鸿沟般的大裂缝,一直蔓延到岛外的岛岸线边。三十六位灵台真君,抵不住萧玄天一剑!此时的萧玄天,已非凡俗。在他庞大帝魂之力的加持下,别说区区天罡大阵,纵然改命上师,甚或长生大士,都要在这一剑下灰飞烟灭!这一剑,是玄天帝亲力亲为,洗刷万世血仇长恨的又一步。但如此杀伐,也同样大量损耗帝魂之力。少年徐徐落地,手中黑色重剑,已然消失不见,虽然面色如常,但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却黯淡了不知多少。龙怒如影随形的跟在他的身后,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出手。钟音希再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撼,快步跑上前去,深深行礼道:“多谢公子出手搭救,若非是您,实在无法想象我将要面临什么。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若有机会,钟音希一定报答。”
“不用了。”
萧玄天摆了摆手,道:“你顺着那地道进去,里头另有乾坤。将里面被禁锢的人都放了,想来你的那位朋友,也在其中。”
言罢,已回过身,飘然而去。钟音希眼见那少年磊落孤傲的背影越来越远,芳心之中,竟生失落之感,半响回过神后,快速进入地洞。下一刻,当看到这地下魔窟的情景,钟音希主仆都是面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只见一个个铁笼子里,许多衣不蔽体,甚至完全没穿衣服的人,有男有女,被分别囚禁在里面。笼子的下方,摆着猪槽般的物事,里面的东西大多已然发馊发丑,那是他们的食物。他们的身上,满是各种伤痕,被烙铁烫、被鞭抽……而这些笼子的处处,随意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这些人个个面容呆滞,像动物一样蜷缩在笼子里,稍微听到些声响,就会发出惊恐的颤抖和叫声。“小姐,这……”夏竹忽然失声痛哭,满面愧疚。既是因为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令人触目惊心。更在于,她终于意识到,若不是那位公子,自己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眼前被囚困的像动物一样的人,她们差一点便遭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