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正殿内,还是那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的门槛,门槛颇高,也不知当年的工匠为了哪般心思,竟要将这都城大臣们每日上朝都要小心翼翼的跨过,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栽了个跟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那该有多尴尬。意擎霄当年专门命工匠以金丝楠木为材,尽心雕琢出这么高的门槛是有用意的,一日为官,便如这金丝楠木一般尽显雍容华贵,做官这门槛便要设的高了些,若是谁都能跨过这道门槛,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了。自古这忠臣良将无一不是这般严格要求自己,门槛修的高了,也能时刻提醒自己,一日为官,便要造福一方,若是被这金丝楠木绊倒,那便是真的栽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如此,做官便是要这般小心翼翼,莫要被这花花世界的诸般诱惑迷住双眼,恪守本心,一心为民,方不至于当着天下父母的面,失了面子,伤了己身。宁宵公今日一人当先,身后跟着的是捍楚诸位骁勇兵将,然而持书将生墨染却不在此列。便在两个时辰前,持书将生墨染作了一件在其心中最为惭愧之事,那便是卑鄙的从后方偷袭一人,前一刻这人还是其心中的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有礼,虽然其年岁已然临近三十大关,然其仍愿将自己如花似玉,正值豆蔻年华的一国公主下嫁于他,此情不言感动,便是这份为了万千黎民甘愿牺牲自家亲人的广阔胸怀,便值得持书将敬佩不已。大道为公,天下为民。此乃仁主之道,背后偷袭,暗箭伤人,此乃宵小之道。今日自己这名十足的宵小竟然在背后偷袭刺杀了一名仁主圣君,这让生墨染不可接受这样的取胜之道。其早年间拜入儒门,一生遵循孔孟圣道行事,从未有愧于幼年所受之教育。而今为了讨好一位卑鄙无耻,不阴不阳的掌事太监,尽然摒弃了自己平生遵循之操守,实难心安。推病告假,生墨染同玉面狐儿爷宁宵公道了句多日攻城,身体不适,便独自回到军营大帐之中休息去了。宁宵公有些不满,而今其乃全军统帅,虽说是个临时任命,却也来的光明磊落,是楚骄皇下旨亲自授命的,可生墨染这厮竟然敢如此搪塞,可真是气死咱家了!今儿个城门大战清音仙子玉清烟,可真是有些疲惫了,若不是老祖宗隔空降下意志附体,今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此女,好个玉清烟,不愧是云渺天宫出来的,书剑仙君道非常的大弟子,果真不差。此刻远在上千里外,东海之滨,穷奇路朱厌堂中,九州兵道主妖鸿智皇津久弥天正在查看一份密卷。但见其眉头有些紧锁,恐怕是有些不得其心的消息传来,大离兵败如山倒,攻城之日便在这几日,堂堂大离王朝终归还是逃不过灭亡这一条归路啊!这天色也是昏暗了些,东海之滨今日海风肆虐,连带着空气都阴潮了许多,鼻尖时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倒是有些惹人厌烦了。津久弥天望着面前摆在案牍上的令信,拿起放下,想来是思虑颇多了些。待到身旁的红烛滴落了一缕清泪,这灯光便是忽弱了些。只见津久弥天站起身来,双手负背,只身走出了殿内,来到了一处旁院。这间院子看起来有些冷清,占地虽大,却无任何花花草草略作装饰,看着倒是有几分闲雅,门檐上却连个灯笼都不挂,此刻天色昏暗,海音倥偬入耳,此地确实略显诡谲。这间屋子里住着两名男子一老一少,年长的那位此刻躺在木床上,止不住的咳嗽,看样子是染了风寒,这也难怪,近日这东海的气候是冷冽了些。年少的这位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庞生得清秀,身材倒是健硕,只见其身穿银丝镶边的漆黑夜行服,苍白的面孔配上这漆黑似墨的一身着装叫旁人看来真是一幅好生无情的模样。津久弥天站在庭院之外,正了正衣襟,用手敲了敲木门,道了声:“冷枫师侄,沐师兄的身子如何,不知能否面见于卿,吾有一事相商,方便否!”
只见这面庞清秀,着装冷峻的少年郎正在不停的扇动手中的蒲扇,药炉下的火被他扇的兴旺,这只药罐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略微有些破旧,少年郎火候控制的很是精心,不敢走神。自家庭院甚少人烟,忽闻院外传来几声异响,想来是兵道主来访,若是旁人,此刻早已飞刀传信,断然不会如此行事。起身,出门,迎客,推开院门,只见自家师叔津久弥天到访,青年不敢慢待,躬身道了声:“师叔,几日未能参拜,还望谅解,这几日海风吹得猛烈了些,师尊他老人家因此染了风寒,身子虚弱,侄儿未能及时迎接,还望师叔海涵。”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二人闻听此声,面目皆是流露出了焦急之情。不待多言,津久弥天疾步入院,低声呢喃道:“不必多礼,冷师兄似有异状,速速探之,详情细说。”
回到大离祖祠密道之内,幽暗地道之中,意凝霜疾步前行,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这条几百年前修筑的暗道还真是悠长,还好并非是没有出口的死路。只见前方隐现一方幽光,此刻外面天色昏暗了下来,日薄黄昏,正是残阳映照时。幽光隐现,意凝霜心中大喜,已经记不清在这凄冷阴寒的暗道中钻了多久,此刻倒是有些疲倦了。孤寂诡谲,心神黯然,意凝霜自知,出了这暗道,逃亡旅途方才真正的开始,前路迷茫,何去何从,本是豆蔻少年郎,却道世间苦难常。出了这洞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方萧条景致,人间晚秋沁烟眸。日暮孤城晚风吟,晓看徽山窎云锦。寒鸦未哺泪悲鸣,枯林几诩路难行。而今诺大个中原地界,已然不是栖身之所,意凝霜心知,仅凭一己之力是很难在这世道生存下去的。而今举目无亲,思来想去,出了父皇母后,自己平生最为亲近的人便是师尊了,此地不知何处,还是先出了这座荒山再谈后事,也不知师尊他老人家近况如何,也是半载年头未曾拜见师尊他老人家了,不知师尊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