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这白浩种的菜也就被城里的一家大户外出游玩时看上了。如此一来,他白浩这个老实巴交几乎根本就没动过出村念头的田舍汉竟然就开始了他与县城的往来。说起来,这城里的东西就是好,尤其是这胭脂。虽然他白浩也根本看不出这东西究竟有甚值钱的地方。不过能让他家那头母老虎如此着迷的,想来应当是不错的好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白浩拿着从那家大户的账房处拿到的钱买完了胭脂之后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的。若是这盒胭脂在路上有了甚么闪失的话。一想到自家母老虎发怒时的样子,白浩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过这种感觉还别说——经过这么一闹腾,白浩还真就觉得不那么热了。不说了,不说了!白浩赶紧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念想全数清除了出去。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时候,白浩发现,即便他此刻张开嘴说话他其实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顶着午后的大太阳赶了这么久的路,白浩的嗓子眼早就冒烟了。真是渴啊。舔了一下早已干裂的嘴唇之后,白浩双眼发直地盯着前方的路,仿佛很快眼前就要出现一汪水潭一样。赤日炎炎好似大火烧啊。这时候若是有哪位挑着担子的同行来卖我几瓢甜酒就好了!感受了一下积攒在嗓子眼里的那一团“火”,白浩伸手揉了一把眼睛。罢了罢了,再往前走个二里地便进了林荫子了,那里头兴许会有水!一想到这里,本就又渴又热还被自己家那位母老虎吓得不轻的白浩顿时又充满了干劲,连脚步都跟着加快了几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白浩原本遇到这片林子的时候总是会宁肯在多走几十里路将这片林子绕开了也不愿意进去走。可眼下,被渴昏了头的白浩竟将这往日的习惯忘得一干二净。眼看着前方出现了点点绿荫,白浩当时就是一声欢呼,随后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当白浩的脚踏进这片林子的时候,白浩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好静啊。这也太不寻常了罢,这里虽说也没有旁人可怎么连鸟叫虫鸣都没有呢?正当白浩感到疑惑的时候,这林子的深处竟然传出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哎呀!”
白浩一声大呼,一不留神竟一脚踢到了地上的一块凸出来的石块上。在倒地的一瞬间,因为极度的紧张与恐惧,白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完了。”
白浩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嚎叫。不知是听里中的谁说的,人在快死的时候这一辈子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好还是坏,只要是和这快死之人有关的全都会一桩桩一件件地在脑子里快速地过一遍。现在白浩的脑子里就充满了母老虎的咆哮。当他笨手笨脚,打坏了家里的碗碟之时,她气得大骂。当他干农活时弄脏了身上的衣服时,她更是破口大骂。当他切菜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之时,她心疼得大骂。也不知是为什么,明明说好了是人的一辈子,可白浩此刻却满脑子都是家里那母老虎的身影。“婆娘,你见不到我了,可莫要做傻事啊。”
白浩彻底放弃了挣扎,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出来。到了这等生死攸关之时,白浩反而还放松了下来。嘿别说,这有树林挡着的地界就是不一样,这地面可真凉快啊。早已放弃挣扎的白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静静等着死亡的降临。可令白浩有些诧异的是,他都在这里躺了好半天了,怎么自己好好端端地躺在地上呢?带着这样的疑问,白浩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白浩眼帘的,是一张虽然风尘仆仆但也难掩他如玉风采的面容。“啊!”
白浩愣了一会,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双膝跪地,不断地叩起头来。“好汉。大王。小郎君饶命啊!”
在这一边磕头一边说出来短短的短短一句话中,白浩接连喊出了三种称呼。在他想来,眼前这人虽然因为赶路而显得疲惫,但他那份贵公子一边的气度是做不了假的。白浩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见多识广了的可此刻他却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见识。比如与眼前的这个“公子大王”一比较,白浩瞬间觉得自己在县城里见到的那些都是笑话。“好。好汉。”
听见眼前这公子开口说的话之后,白浩明显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此人莫非不是那赚取买路财的强人响马,是我想错了?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那一脸诚恳坦荡的表情,白浩伸手拍了拍自己那激荡不已的心口——若是再这么下去,白浩还真担心自己的心会就这么从腔子里跳出来。嗐,也真是的!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哪里来的。就在白浩刚打算将自己那可心安安稳稳地“塞回肚子里去”的时候,他极为偶然地低下了头,结果便看到了这年轻人手上握着的缰绳。怪了,这人也没有马啊,哪里来的缰绳啊?带着这样的疑惑,白浩顺着这条缰绳往年轻人的身后看去。结果这一看,白浩登时就是白眼一翻,一头仰倒在地,昏迷了过去。看着就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叶烬无奈地一手扶额,长叹一声道:“我不过就是想着问个路罢了,怎么就被骇成这副模样?”
就在叶烬伸出右手扶额感叹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左手上的缰绳发出了一阵阵轻颤。“呃。”
叶烬缓缓扭过头去。看着这缰绳捆着的另一边,叶烬双眼微微一眯道:“你这厮,手都被绑成这样了竟然还不老实么?”
话还没说完,叶烬的身后便传来“嘭”一声闷响。只见一个穿着件半旧不旧的皮袄子的彪形大汉正双膝跪倒在地然后一个劲地磕起了响头。“叶阿爷饶命!叶阿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大汉说起话来一直磕磕绊绊,说说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