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落水声传来，有两个人想要游过来追我。
我再次沉到水底，不过这次没有朝着对岸游，而是往回。
现在不是汛期，水流并不湍急，我游到孙有志他们的上面，慢慢的浮出水面，仰起头让脸先露出来，呼吸口气。
警觉的查看四周，下游三十多米处的火把给我提供了很好的视野。
此刻他们在明处，是看不到处在黑暗中的我的。
相反，我能很好的观察他们的动作。
孙有志肯定想不到我此时竟然没跑，而是回来了。
我用爬的方式上岸，借助夜色的掩护爬过石子滩，来到了山坡的后方，也就是刚刚络腮胡海盗爬上来的位置。
山坡上有留下的脚印痕迹，我沿着络腮胡海盗攀爬的路线上去。
在山坡下露出半个头，我看到落叶已经被扒开，尸体暴露在外，说明孙有志的人上来过。
视线在山坡上扫视，我没看到人。
小心翼翼的爬上来，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我来到刻字的那棵香樟树下，捡起一块石头，将上面的痕迹用力划掉。
我担心孙有志发现了，去河对岸找表嫂她们。
她们既然能每天给我留记号，说明现在很安全，我不能将危险带给她们。
此时，一个极为冒险的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绕过香樟树，发觉山坡上有个人背对着我在抽烟。
火星忽明忽暗，他单手背后，面对着大海，一副上位者的模样。
在海岛上，烟是极为稀缺的物资，甚至比食物和水更难得到，抽一根少一根。
这个人既然能抽上烟，想必在孙有志的队伍中地位不会太低。
那就选他了。
我悄无声息的将鞋子脱掉，避免踩在地面上发出声音。
他可能根本没想过会有人从后面上来，没有一丝丝防备。
靠近他的背后，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同时军刺已经割破了他的喉咙。
他张开嘴，烟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忽明忽暗。
滚烫的血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沾的我满手都是。
我和他没什么仇怨，杀他只是因为阵营不同，既然孙有志对我动手过，那他手底下所有人的人都相当于同我结怨。
四个月前，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杀李树明的时候的慌乱，杀老客时候的恐惧，再到后来杀海盗时候的紧张……
现在，我感觉到的只有麻木。
是的，杀的人多了，也就麻木了。
人命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心好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他死的悄无声息，没有人发现我在山坡上干掉了他们队伍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重新将鞋子穿好，我看着手上的血，皱起眉头，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
没擦干净。
我干脆直接脱了衣服，用来擦手。
还是擦不干净，手上染着血渍，鲜红刺眼。
我用力的擦，疯狂的擦，手背都磨破皮了，血早就擦干了，但我感觉手上还是滚烫的，好像血落在上面一样。
妈的！
我捡起地上还没灭掉的烟头，将后面烟屁股掐掉，我可没有捡别人口水的习惯。
没有滤嘴，烟叶刺激着我的味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寂静的夜里，再轻微的声音也会被无限放大。
不过无所谓，反正都是要暴露的，不如好好装个逼再走。
用力吸了一口嘴里的烟，吐掉。
刚好太阳出来，清晨第一缕阳光是金色的，从我身后照射过来。
更加刚好的是，站在河边的孙有志回头了。
我在上面，他们在下面，太阳光将我的影子一直拉伸到河岸边。
我抬起手，我这军刺，影子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刚好落在孙有志的脖颈上。
我觉得好玩，走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我和孙有志互相对视。
山坡距离河岸并不远，我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愤怒的表情。
呵呵，他越是愤怒，我就越是开心。
我咧开嘴笑了，故意将刚刚杀了的人提起来，当着他的面，用军刺再次刺入死去的人的胸膛。
“草他妈的，给我弄死他！”
孙有志涨红着脸，愤怒的吼声我估计河对岸都能听到。
能将一个阴险的小人刺激的发怒，发狂，失去理智，看来这个人我杀对了！
希望他的声音足够大，喊得再大声一点，再用力一点，让表嫂她们听到，赶快躲起来。
自从流落到海岛以来，我不是在逃跑，就是在躲藏的路上。
好不容易在河边安家，遇到孙有志，我们不得不逃跑。
又找了一个山洞，收拾干净，又碰到杰诺斯，我不仅落入人手，表嫂她们还得窝囊躲藏。
九死一生从东海岸回来，还没睡一个安稳觉，又被人盯上，麻雀远走。
甚至远在山洞那边的村儿里人，我都不知道还有几人活着。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狠，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漠。
他们在剥夺我身边一切的同时，也将我送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我在成长，我在学着冷漠，我在学习如何更加高效的杀人！
讽刺吗？
不！
这才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
是他们教会了我如何在这座充满杀戮的海岛上生存下去。
曾经，他们是我害怕的存在。
但是现在，我终于堂堂正正的站在他们面前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一头失去了人性的独狼到底有多可怕。
没有了亲情，友情的牵绊，我独自躲藏在雨林里，趁着他们不注意就出来咬上一口。
我要让他们愤怒，让他们抓狂，让他们疯魔！
我要将他们在我们身上施加的一切，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你不是阴险小人吗？
那我就站在你面前，当着你的面杀了你认为重要的人。
除非你泯灭了人性，否则会比我更加痛苦。
我敢舍弃一切，自己承受这份痛苦，你敢吗？
“呵呵，废物！”
我相信孙有志能看懂我的口型。
他的人已经围过来了，我转过身，将尸体踹向山坡，头也不回的从另一侧滑下去。
拽着香樟树的老树根，我安稳落地，朝着雨林中跑。
只要我一天没有去河对岸，就能让表嫂她们少一天的威胁。
如果注定要有人承受这份苦难，我选择堕入地狱，将光明留给她们。
因为她们，是我泯灭人性之前，剩下的唯一的一束光亮。
如果表嫂她们死了……
不，她们不会死！
我用力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
灵巧的在雨林中跳跃，奔跑，我的目光愈发的坚定。
她们一定不会死！
孙有志的人在后面追，听麻雀说他们大多都是d贩，亡命徒。
而且在岛上生存了两年多，经验不压抑老猎人，身手也会变得更加矫健，在他们面前我没什么特别大的优势。
跑出去两公里远，还没有拉开距离甩开，我已经开始大喘气了，他们的速度反而有加快的趋势。
雨林中有各种危险和障碍，植物遍地都是，跑的时候我身上的衣服几乎刮成了布条，肩膀和肋下血淋淋的都是伤口。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
下山坡时，我用最快的速度往下冲，拼了命的跑，期间摔了很多次，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但是和命比起来，这些皮肉伤都不算什么。
我是拼命跑，他们是尽力追，距离终于被拉开。
山下是一条蜿蜒的河流，这条路我走过，正是当年老客和表哥躲藏的山坳。
我找到了他们躲藏的那棵老树，竖梯还在，手脚并用爬上去，将竖梯收上来，蜷缩在树洞里。
身上的伤口又疼又痒，刮伤我的植物里有的含有毒素，不致命却折磨人。
我将手掌咬在口中，身体好像虾米一样弓成一团，忍受着伤口带来的灼烧般的刺痛感。
没出五分钟，老树下面传出来脚步声，孙有志的人追上来了。
“他逃跑的痕迹在附近断了，仔细找，他一定躲在这附近！”
追踪对于猎人来说是必修课，我从大口呼吸改为小口急促的呼吸，尽最大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我，最危险的时候是有个人爬到树上，但他没有发现树洞，我成功躲过一劫。
我从树洞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了，我不敢太早出来，担心他们会留人在这里蹲守。
直到此刻，我才确定附近没有人，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因为牵动伤口，疼的双手没有抓稳，摔了下来。
“嘶！”
摔在地上，我疼的闷哼一声，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次真的很危险，差一点就被追上了。
落入孙有志的手里，他绝对不会选择和杰诺斯一样去利用我，而是会想办法撬开我的嘴。
更何况我刚刚杀了他队伍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到时候可能死都是奢望。
我躺在地上缓了一口气，扶着老树站起来，依偎着树干坐下。
随手拔起旁边的一根三叶草放在嘴里嚼，酸酸甜甜的，很提神。
“呵呵……哈哈哈哈……”
大仇得报，我放声大笑，尽情释放自己内心积攒的恐惧和压力。
我不担心将孙有志的人引回来，因为我必须时刻暴露自己，吊着他们，保证让他们在河南岸活动，这样表嫂她们才是安全的。
笑的累了，心里舒服了，我扶着老树站好，跌跌撞撞的往记忆中小溪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