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已经雪后初霁，A市酝酿了一夜，终于在中午时落了冷雨。一场雨，卷狭着冬日的寒意席卷而来，温度骤降，细细密密的雨丝子落在人皮肤上，刀割一样的，又冷又疼。与此同时，华帝中心三十二楼的一间摄影棚内却忙得热火朝天。相机“咔咔咔”连闪十几下，白色幕布前，品婷配合摄影师摆出各种曼丽的POSS，黑色镂空纱裙包裹着恰到好处的玲珑身段，肤色冷白，强烈的色差将她姣好的五官衬托得更加艳丽。“好，这组过，换下一套服装。”
摄影师满意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挥挥手暂停拍摄。助理扶着品婷走进化妆间坐在镜子前，她揉了揉酸痛的脚踝，闭眼休息，任由化妆师给自己改妆。她今天上午九点的飞机赶回A市拍摄下个月的杂志封面，到现在已经一口气拍了好几个小时，闪光灯闪得眼睛酸疼，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跟着她很久的助理知道她胃不好，拿着订的粥走进来，道：“品婷姐，抓紧吃点吧。”
品婷揉着太阳穴摇头：“不吃了，一会儿穿衣服上镜不好看。”
助理还待要再劝，身后品婷的经纪人齐敏推门进来。她刚刚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股潮湿的水汽，身上喷的法国沙龙香的味道迅速弥漫整间化妆室。品婷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怎么样，什么时候结束？”
齐敏开口问道。“还剩最后一组了。”
助理替她开口回答。“嗯。”
齐敏点点头，再没说话，自顾自坐在旁边的沙发里处理手里的工作。“顾晟易的下一个剧本选定了吗？”
品婷冷不丁问道。齐敏这才抬头，唇角勾起自信的弧度：“小刘说宋天成正在带着他的团队开会，虽然没定，但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定那部民国戏。”
“你确定？”
闻言，齐敏似乎是因为她的质疑有些不悦。声音也冷下来一点：“和宋天成共事这么久了，他带人的想法我还是很清楚的。”
妆容恰好完成，化妆师轻轻扣上口红盖。品婷睁开眼，笑了：“那就好，敏姐你的能力我肯定还是相信的，那我就安心好好研读剧本了。”
齐敏无视她刻意讨好的笑，讥诮一声警告她：“按照之前说好的，我负责安排你所有的工作，至于能不能和顾晟易绑在一起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品婷抚平衣服上上的褶皱，再抬眼，对着镜子红唇勾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放心吧，你给我制造机会接近顾晟易，我帮你打败宋天成更上一步，咱们各取所需，纯粹的利益关系罢了。”
……“那些是已经考虑过毙掉了的本子，各方面都不是很合适。”
见宋乾乾指着会议桌上堆放的那些剧本，宋天成率先开口和她解释，顺便把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本民国背景的剧本递给她，道：“这三部的剧情也不错，你看看哪一部更出彩。”
“哦，好的。”
宋乾乾其实对这些也不是特别懂，只是单纯觉得那个本子的内容很扣人心弦，既然宋天成好心给了她台阶，她也很识相地见坡就下，手里的剧本放回去，转而捧起另一本研读起来。团队的其他同事也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只不过心里还是嘀咕，一个助理参加剧本研讨会本来就很稀奇了，更何况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信任。顾晟易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倒是没有以前那么严谨了。“哦？你都说好了，那我可得看看。”
谁知顾晟易并没有翻篇的意思，越过她拿起那个剧本也看了起来。宋天成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位祖宗一天不和他唱反调就浑身不舒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会议室里没人说话，走廊上不时有同事穿着高跟鞋路过，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此刻绝非静止.jpg顾晟易是真的在认真看剧本，等到最后一个字看完，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好故事！”
从故事中抽回神来，压下心底因跟随故事中人物走过一生而泛起的酸楚，顾晟易对这个本子赞不绝口：“就接这个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楞了。宋天成本以为他只是在闹着玩儿，到看他这架势倒像是来真的。他看了眼坐在顾晟易身边同样一脸懵的宋乾乾，难道是因为她？“可是这个……”宣传部的同事正要说什么，却被宋天成阻止了。“大家也都饿了，今天先这样，大家先散了去吃饭吧。”
对面同事看了眼时间，脸色精彩。下午三点，中午吃的饭还没消化完呢，饿个鬼哦……打发完其他人，宋天成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间，极力控制自己想骂人的冲动，道：“顾晟易！你谈恋爱可以，我不反对，我也可以理解你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零，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在工作上也这么任性！”
顾晟易语气很认真：“我没有人性，这个剧本真的很不错，你可以认真看一下。”
“我知道剧情不错，可是叫好不叫座是所有文艺片的通病，你不应该不懂啊。”
宋天成这话说得很现实，的确，这是他们拒绝这个剧本最大的原因。这是一部文艺电影？名叫《漂萍》。电影是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讲起，时间线横跨三代，开头以一段主人公回忆录的角度切入故事，讲述了主人公漂萍一般的人生。光是一个剧本就能将人的感情全部拉入那段荒芜且艰苦的岁月，产生共鸣，由此可见执笔编剧的笔力之深。顾晟易注意到了编剧的署名，是陆修。“陆修？这名字很耳熟啊。”
“嗯，就是去年得了文艺大类最佳导演的那个，你们见过，可能有点印象。这次他不仅是《漂萍》的编剧，也是导演，据说前后准备了有一年多。”
宋天成道。顾晟易点点头：“记得，是个很有脾气想法的人。”
“所以呢？”
宋天成抬眼问他。“所以我想拍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