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代了都早就记不清了，所以猛人有人叫他一声“爷爷”还有点感动，想哭。眼看着时运仙人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皱成一个菊花样儿，宋乾乾也摸不清他是想哭还是想笑，只能接着道：“您这样不走路用飘的，我们一般凡人真的接受无能，而且您这衣服……”“喂，老头儿！记得隐身。”
顾晟易懒懒出声提醒。时运仙人终于反应过来，忙挥了下手里的梨木拐杖，下一秒整个身体都隐于透明，在宋乾乾面前表演了一场实时的大变活人。宋乾乾拍拍胸口，默默暗示自己：不怕不怕，邪灵退散。回到家后白念儿不在，宋乾乾首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随便找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除了偶尔几次因为看不见而踩到时运仙人的脚以外，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就是静等下午和方莱的见面。与此同时，A市某演播厅后台，一档综艺节目正在如火如荼录制中，此时正是中场休息，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于各个岗位。“哎呦，红姐来了啊。”
执行导演正在训斥手下人，就见工作人员恭敬地领着一个人进来，他眼尖，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正是孙尧東的经纪人宋红。孙尧東的背景他得罪不起，他的经纪人自然也得敬着。见宋红神色匆匆，丝毫没有与自己攀谈的意思，执行导演也是个机灵的，连忙道：“東哥上半场表现很不错，现在正在最里面的休息室注意呢，红姐这边走……”宋红一身宝蓝色通勤装，短头发配上严肃的面容，气场尽显。她只是冲执行导演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还没等对方说完就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走廊尽头，偌大的休息室微微虚掩着门，从缝隙里看去，里面里面很大，但没有多少人。最中间有一张皮制沙发，两边都放着一人高的盆栽，透过隐隐绰绰的绿叶可以看见沙发上互相纠缠的两个人。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只要站在门口就能听得到。宋红叹了口气，这种令人脸红的情景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次，早就免疫了。她微微曲起手指敲了敲门，放大了些声音：“東，你在里面吗？”
正美人在怀吻得难舍难分的孙尧東听到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一丝情欲，反倒是皱了下眉头。今天的这次录制本来宋红是没跟来的，但是现在她却突然来找他，直觉告诉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怀里的美人儿察觉他的不专心，很聪明地撤开身子。与此同时，宋红也已经推门走进来，孙尧東揽着美人儿的腰轻轻一推，美人儿顺势起身，整理了下微微凌乱的衣服就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关好休息室的门。“怎么了？”
孙尧東也站起来，找了块卸妆巾把嘴唇周围粘上的口红擦去，动作娴熟得很。这么多年来，因为他背景、光环的原因，总是有一大堆的小明星想方设法想要和他亲近。宋红走到他面前冲他耳语了几句。“什么？被警察抓了？”
孙尧東脾气暴躁，闻言他重重拍了下化妆台面，神色紧张地盯着宋红。宋红把自己上午得到的消息都说出来：“嗯，据说昨天晚上就进去了，罪名是杀人未遂。他跟踪顾晟易的那个女助理到了地下车库，正要动作就被路过的没留姓名的路人给拍昏了过去，对方还帮忙报了警。”
“蠢货！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孙尧東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他沉不住气，也就嘴横，其实心里已经在有点在打鼓了：“他不会把我说出去吧？”
不等宋红回答他，他又自我安慰似的低喃：“一定不会的，他收了咱们的钱。”
末了，他冷静下来眯了眯眼，吩咐宋红道：“通知舅舅让他抓紧点动作，同时赶紧查到顾晟易被宋天成送到哪个国家了，还有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转眼就到了方莱在邮件里约好的时间，宋乾乾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就来到储丰路的Red咖啡店，同时她还给手机连了一个充电宝，以防万一。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再加上这家咖啡店装潢老旧地理位置偏僻，所以客人很少，只有前台处有两个服务员在逗一只丧眉耷眼的泰迪，见她进来也没多热情招呼。宋乾乾一眼就看见方莱已经在最角落的位置坐着了，方莱也看见了她，冲她招手，缓缓绽出一个笑来。不过现在宋乾乾可没心情冲她笑，她不由得捏紧了些手里的手机，大步走了过去。时运仙人隐身跟在他们身后，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包括宋乾乾自己。方莱显然是很早就在这儿等着了，她面前的咖啡已经少了大半杯。宋乾乾坐下后，她自然地招手叫来服务员：“一杯冰美式，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乾乾姐，我记得你最爱喝的是卡布奇诺。”
方莱冲宋乾乾展颜一笑，丝毫没有一点捏着别人小辫子来谈判还有的自觉，笑意融融的仿佛这只是一场老友聚会。不过宋乾乾可不会像她似的做这么好的表面功夫，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她深吸一口气，提起气势：“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闻言，方莱停止正在翻动方糖的动作，抬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一点都没沁入眼底，她略耸了下肩，视线停下宋乾乾手边的手机上：“如你所见。”
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宋乾乾和方莱的接触不算太密切，两人仅限于互道早晚安的交情，这次发生了这么多事再见，宋乾乾能明显地感觉到方莱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截然不同。现在她虽然也如之前一样爱笑，但是那笑挂在面皮上，整个人反倒是从身体里面透露出一股清冷圆滑的气场。相比于之前，现在的方莱给宋乾乾的感觉更不舒服。方莱也不跟她兜圈子了，托腮道：“我没有惊动媒体也没有安装偷听偷拍设备，这次的见面除了我和你们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宋乾乾心中暗惊，方莱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刚刚在进来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宋乾乾的手机和宋天成的手机处于通话状态，而曲凌也在利用代码干扰咖啡店附近的监控摄像。然而他们的这些动作，方莱却很清楚。“好了，都是聪明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从一开始以编剧助理的身份进入剧组就是奔着顾晟易去的，包括在剧组开机仪式上那匹突然失控冲入人群的马也是我故意的，为的就是测试你在顾晟易身边，哦不，或者是说在他心里究竟充当的是什么地位，通过那匹无辜的马儿，我也成功得到了答案。而这次顾晟易受伤，孙尧東和华严影业在背后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我也全都知道。”
方莱勾着嘴角，直视着宋乾乾的目光说道。宋乾乾隐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身体紧绷，一字一句问她：“那你究竟想从顾晟易这儿得到什么好处？”
方莱微微挑了下眉，淡淡开口：“就算我今天说出来我的条件，怕是也由不得你做主吧？所以，我今天谈判的正主，是他……”说着，方莱的手指隔着桌子冲着宋乾乾的手机虚指了一下。恰好此时服务生把他们刚刚点的咖啡送了过来，宋乾乾下意识把手机捂在手心里，藏到了衣袖里。她略带慌张的神色方莱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待服务生离开后，她又道：“你今天来也不会是想听我打太极的吧？”
确定四下无人后，宋乾乾把手机复又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往方莱的方向推了推。片刻后，顾晟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既不是要钱，也不是和孙尧東一伙的，你到底是谁？”
听见顾晟易的声音，方莱神色终于一变，她眉眼低了下去，眸子里神色复杂，既有一抹哀伤难过，又有似是夙愿即将达成的快感。“我要孙尧東和严峰天付出代价，而这些只有你能帮我办到。”
怎么都没想到啊，方莱的矛头居然是对准孙尧東和他身后的华严影视的。宋乾乾默默抬手把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托起来，疑惑地开口：“那你还为什么要泄露那么多对我们不利的照片？”
她指的是之前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她素颜还有顾晟意借拍戏为理由打了孙尧東的照片。方莱闻言抬头，脸上难过复杂的表情已经藏好，只余了些许坚定：“陷害你是严峰天授意孙尧東做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搞糊你和华阳影业竞争市场。但是孙尧東动作太慢，我没时间了，只能用这种办法逼他加快下手。”
孙尧東虽然长了一张贱兮兮欠揍的嘴，但其实色厉内荏，他一直记恨顾晟易在娱乐圈抢他风头，但他舅舅真正让他下手搞顾晟易的时候他又打心底里怂了。而这次拍《权倾天下》的剧组生活是方莱最后的机会，所以她只能爆出很多对顾晟易不利的娱乐消息来让引发舆论，让孙尧東认为这是个火上浇油的好机会。毕竟，他心里早就恨顾晟易恨得牙根都发痒。宋乾乾：合着我就是个躺枪的呗！顾晟易的声音终于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混，观众缘至关重要，你费尽心思给我以及我的团队造成了不少的困扰，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你合作？”
“因为你也想铲除严峰天这颗老鼠屎，还这个圈子一个干净!”方莱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掷地有声，宋乾乾一直在观察她，只见她提到严峰天的时候双手下意识攥成拳，眼睛也发红：“你们来之前肯定也查过我，自然也查到了‘娱乐圈挖爷’的账号在我手里，但是之前一直在圈子里活跃的并不是我。”
顾晟易像是料到了她说的这些，一直没有出声，等着她说下去。“之前掌管这个账号的是我亲妹妹，但是现在她疯了！”
方莱越说越激动，她双手死死攥着，骨节泛白：“我和妹妹从小就都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到十三岁就出来自己养活自己。妹妹她很乐观，人也机灵，听人说当狗仔能赚很多很多钱，为了生计她就进了这个圈子。你们明星都把狗仔当成无孔不入的毒瘤避之不及，但是我妹妹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啊，她从来不会为了噱头去报道任何虚假消息，她所报道的所有秘闻都是再三求证过的，可是……她遇上了孙尧東……”按照方莱说的，她的妹妹方欣本是一名娱报记者，凭借对新闻极佳的敏感程度在业内声名鹊起，可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当时就已经顶着唱跳歌手的名头出道的孙尧東。当时孙尧東毕竟出道不久，虽然背后有亲舅舅严峰天撑腰，但私下作风还远没有现在这么放荡，通过一两次接触下来，方欣对孙尧東动了感情，方欣开朗大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大胆告白，而孙尧東看方欣容貌也不错，于是二人很快就确定了关系，并且很快方欣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然而知道孙尧東知道她怀孕后十分不喜，毕竟他刚刚出道正是圈粉的时候，肯定不能曝光恋情，况且他本来对方欣也只是玩儿玩儿而已。方欣这个傻姑娘还沉浸在喜悦中，然而孙尧東在媒体面前多次强调自己还是单身，且他越来越冷淡的态度也让她心冷。就在此时，方欣之前工作过的娱乐网站挖到了严峰天白手起家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密料，但是又害怕严峰天的手段，于是就把这条爆料安在了“娱乐圈扒爷”的头上，孙尧東借此为理由都不给方欣辩解的机会就强制分手，并且提出要她打胎。方欣一气之下挺着肚子回了老家，然而孙尧東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他派了人找到方欣的家乡，制造了一场并不致命的车祸，方欣的孩子终究也没有保住。当时方莱正在外地打工，等她赶回去见到方欣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受不了失去孩子的打击而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失了神智。这两年来，方莱一直在试图找机会替妹妹报仇，直到前不久她查到了孙尧東因为记恨顾晟易处处与他抢资源，所以背地里动了不少手脚。于是她制定了这个计划，为的就是最后与顾晟易的合作。“至于你身上的秘密，我也是偶然得知，不过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也不会对外说。”
方莱深吸一口气，认真地保证道：“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只要孙尧東身败名裂，在这一点上咱们的目的不谋而合，所以，我相信你会帮我。”
听方莱说完这些，宋乾乾简直目瞪口呆，只能感叹一句贵圈真乱!这个中缘由顾晟易听完也有点心惊，本来他的那一招请君入瓮也算圆满，没想到最后收网的关头竟然出了岔子——他穿进了宋乾乾的手机，还出不去了，所以他的计划只能暂停!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方莱主动找上门，要谈一场合作。“所以，你是怎么计划的？”
半晌后，顾晟易终于出声问道。方莱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搜集到的所有有关严峰天还有孙尧東的丑闻证据，里面包括他们利用圈内潜规则迫害无辜女明星和当年被严峰天压下来的他抛妻弃子的证人录音。”
说着，方莱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抖动：“我只想让这些真相公之于众，为我妹妹已经更多无辜的姑娘要他们一个报应。”
“好。”
顾晟易答应得分外干脆，宋乾乾都惊了，他都不要思考一下的吗？虽然方莱说的信息很令人心惊，但是他都不需要求证一下就无条件相信了吗？！宋乾乾觉得她真是越来越一点都看不懂他。在确认二人没有需要继续交谈的问题了，宋乾乾立马伸手把桌子上的手机和U盘揣回了兜里，又抬眼四下警惕地看了两下，确认服务生所在的地方在安全线以外。听到顾晟易答应了，方莱毫不掩饰地狠狠松了口气，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方莱掏出两张现金放在桌上，然后拿起包起身，和宋乾乾微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擦身而过的时候，宋乾乾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衣服，迎着方莱疑惑的眼神，宋乾乾站起身凑近她耳边，道：“视频的源文件呢？”
闻言，方莱勾了勾唇角：“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删得干干净净。”
说完，她也凑近她耳边：“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从你先下手吗？因为你和他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呢！”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方莱拍了下宋乾乾的肩膀就出了咖啡店，转身消失在街角。宋乾乾虽然心里好奇顾晟易为什么这么痛快地答应方莱的条件，但现在也不是一问究竟的时候。她拢了拢大衣，确认把手机收好了，便也匆匆离开咖啡店去找宋天成他们会合。她走得匆忙，自然把一直隐身透明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的时运仙人忘在脑后。“真浪费啊真浪费。”
时运仙人默默坐到宋乾乾刚刚坐的位置上，端起她还没动一口的咖啡喝了一口。“我滴个玉帝乖乖呦，苦死个仙了。”
时运仙人龇牙咧嘴骂骂咧咧飘了出去，如果店里的服务生刚刚注意看向这边，就会看到一个咖啡杯悬空飞了起来，然后又落回桌子，里面精致的拉花图案被被破坏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