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滑坐在了锅台前，颤抖着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怎么了宝贝儿。”教授清淡而关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妈。”她捏住了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没有异样，“没什么，我就是，突然特别想吃你做的油焖虾。”
母亲那头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嗔怪道，“想吃的话就多回来看看，你自己说说，都多久没回家了？”
小九的手抖了抖，木讷地吐露出了一个字，“忙。”
“好好好，景铄是公司大老板日理万机，你也跟着水涨船高。”依然是学者犀利的说话风格，没有给小九留一丝颜面，“这研究生也毕业这么久了，哺乳期过了还是得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是继续读博还是找份工作，景铄再疼你你也得学会自己独立啊，妈妈见不得你坐在家里跟男人伸手讨钱用。”
“妈，我想吃油焖虾。”小九不得不停下来再次重复自己的需求，在很少上网冲浪的那一辈人的眼光里，直播做视频之类的，压根不能叫工作。既不稳定，也无意义。
电话那头纳了闷，“怎么跟个复读机似的，想吃自己做去啊。”
“我不会做，做的不好吃。”嗓子里的酸涩已经快挡不住了，她用力地捏着屁股上的肉不让自己哭出来。
母亲闷哼一声，“你还有理了，都当妈的人了，没几道拿手好菜将来对得住孩子吗？”说着说着，似乎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静默，而且女儿仿佛在刻意不回答有关夏景铄的问题，她试探性地问了句，“是不是跟景铄吵架了？”
“没有。”小九飞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后，第三遍问出了那个问题，“我想吃油焖虾。”
母亲那头大概是在赶论文，也就没有多怀疑，有些不耐烦地开始教她，“热锅冷油，放入葱姜煸炒出香味......记住，这道菜的关键在于油要多，不然虾子就容易焦喽。”
小九心里紧绷的一根线被彻底地扯断了，她双眼猩红地看着一团糟的锅台开始嚎啕大哭，“妈，我只想吃少油的油焖虾。”
教授听到女儿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心里一阵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了句，“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矫情，少油能叫油焖虾？我看你不是想吃油焖虾，你想上天啊你。”
“我就是想吃少油的油焖虾。”小九开始嘶喊着，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拍打锅碗瓢盆，在厨房里弄出了很大的噪声。
“怎么了？宝贝儿。”电话那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然后电话就被另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接起。
“夫人。”陈嫂为难地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把小九扶起。“还记得我吗？”
教授一阵思索之后想起了这个朴实的夏家女佣，印象里她对自己的女儿十分上心，笑道，“我记得，陈姐是吧？小九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陈嫂看了眼慢慢恢复平静的小九，陪笑道，“宝宝刚刚将奶瓶打翻在床上了，少奶奶有些心烦，想跑来做油焖虾结果又有些糊了。”
“这孩子。”教授叹了口气，“从小就没耐心，以后你能提点着她些最好。”
“少奶奶对我们一直都特别好。”陈嫂捂着手机不让小九逐渐转弱的抽泣声被收录进来，然后随便拉扯了几句把手机递还给了小九。
“妈。”小九镇定了下来，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把眼泪。
“对不起，妈妈刚刚在赶论文，口气有些重了。”教授微微一愣，沉思片刻后说道，“少放些油的话确实更健康些，只是你现在在哺乳期，也少放点辣椒吧。”
小九皱着眉头在这头不住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以后不要胡闹了，你和景铄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他做得不好你也应该体谅，磕磕绊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教授顿了顿，“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做了给他送去吧。”
小九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惊恐地看向陈嫂，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料事如神的母亲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事情。
还好她下一句说的就是，“我知道你上次看他来我们家多吃了几口油焖虾想学了做给他吃，快去哄哄他吧。”
小九一颗心这才安了回去。
她轻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还好爸妈那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们两个因为育儿理念的差异而发生了争执。
小九站起来长长地呼了口气，麻利地收拾起了锅子和剩下的材料。
陈嫂就站在一旁帮她，虽然她很想开口劝小九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几次抬头看见小九眼神里难得的光亮，最终还是没忍心打断她的兴致。
小九就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一边叨叨着母亲传授的口诀，一边像一个老练的厨师一般翻动着锅里的虾子。
人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手里的动作也就不再那么变扭拘束。
开盖那一刻，一股飘逸鲜甜的香味钻入了鼻子。
她把它们捞起后在保温盒了里摆放得漂漂亮亮，菜品色泽枣红亮丽，一下子就挑起了人品尝的欲望，但她只是尝了尝汤汁确定咸淡后就宝贝地盖上盖子。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摆放的再漂亮，最后也只能被打成糊糊状直接送入胃中，哪里能有自己品尝的乐趣。
第一次给他做饭，却是要在这样的方式下进食，听起来还是很讽刺的。以前没学着多照顾他一些，现在都报复回来了。
陈嫂接过她的战利品后，欣慰地夸赞，“要是少爷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小九垂眸应了一声，看了看暗下来的天准备上楼换衣服，“等下陪我去趟医院吧，孩子就别带去了。”
宝宝啊，她在心里默念，妈妈实在是一个很自私的人，现在你们的爸爸比你们更需要得到我的照顾。
“好的。”陈嫂开始熟练地打包起了要带去医院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