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次离家出走,打算回方壶瞧一瞧涵虚仙子,据说娴静时如娇花照水。奈何,方壶只剩下丑陋。生灵容貌皆丑陋,就连天边白云也生出被狗啃咬的丑陋模样。玉清大失所望,急忙上报天外天,才知晓方壶是被邪气污染。乘坐番禺舟,横跨浩瀚冥海。海水虽然清澈见底,但是不适宜孕育生灵。唯有地狱蝴蝶花,花瓣洁白无瑕,花蕊金黄炫目,犹如一只只扑腾起翅膀的蝴蝶,随着海浪而翩飞。可惜,这地狱蝴蝶花摘不得,一摘便灰飞烟灭。“千千,此次丙级驱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维仪上仙道,这方壶应是藏着一位对外界并无恶意而只想操纵方壶的乙级邪灵。”
苏苏躺在船头,边吧唧吧唧海棠酥边晒起圆滚滚的肚皮,悠然自得,就是偶尔思念起主子阿棠和妻子思思,感到怅然。昆仑山上,白玉麒麟。辅佐六界之主,是麒麟圣祖的使命。他日后还要辅佐许许多多的六界之主,所以伤怀这种东西过于奢侈。于是,他转念瞅瞅三千,当真是惊艳六界。啧啧,珠女将三千调教得忒省心了。光华熠熠的容颜,玲珑剔透的心肝,目无全牛的厨艺,大家闺秀的举止……就是性子老实厚道,略带固执,日后恐怕要吃大亏。三千听后点点头,继续坐在船头翻看《伊祁札记》。《伊祁札记》是娥皇上神当年在伊祁山修行所领悟的法术真谛。不过,逍遥真人真真小气,只抽出木系法术部分赠给三千。“三千,你要学梅开二度?”
云阙问道,眉眼弯弯,妖娆多姿。“闲来无事,翻着看一看。这梅开二度,本来一知半解,附上两阙词后,反而不解了。”
三千老老实实地答道。“三千,念来听听。”
云阙蓦然将三千揽入怀里,笑嘻嘻。三千稍微挣脱,感觉云阙禁锢得紧紧的,索性放弃。“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这是《暗香》。”
三千嗓音柔婉,听得云阙愈发欢喜。哎,好想将那个碍眼的苏苏踹飞。云阙托着下巴,暗自吐槽。然而,他一时不察,眼前便出现放大的脸庞,正是麒麟圣祖苏苏似笑非笑。“年轻人,莫在背后说坏话。”
苏苏一脚踹飞云阙。可怜的云阙,浸泡一次冥海,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当晚便抱着厚被发起高烧。不过,他还记得三千欠着一阙词,两只分外无辜的葡萄眼立即水汪汪,将那委屈小模样拿捏得十足。“云阙乖,先喝完姜汤。”
三千柔声哄道。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这是《疏影》,被三千低吟,调子清泠泠的。云阙到底身子骨硬朗,一碗姜汤下肚立刻发汗,昏沉沉的脑袋也顿时清醒片刻。这一清醒,他琢磨起两阙词,合起来不正是长庚上仙的暗香疏影之冰系法术,便生着闷气,背对三千。三千对于男女情事并不上心,哪里读懂云阙的幼稚想法。她当云阙只是同苏苏闹得不愉快,遂打算蹑手蹑脚地离开。结果,刚站起身子就被云阙拽住衣襟,然后滑倒在床,鼻尖嗅着炙热的气息。“云阙,你感染风寒,不宜房事。”
三千老老实实地答道。云阙听后,愣住片刻,待回过神来,怒极反笑。索性挥一挥手,熄灭憧憧烛火,扒拉着三千的十二幅湘裙,急切地发泄情绪。三千原本使劲挣扎,奈何经不起撩拨,便犯了色心。龙性最淫,故与牛交,则生麟;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她暗自唾骂自己是一条没出息的小色龙,脸色酡红。怪只怪云阙眼角那颗妖娆泪痣,在黑夜之中清晰可见,绽放一朵六瓣朱红桃花,外边却流溢着淡淡紫光,透出神秘高贵之美。“三千,换作长庚上仙,你是不是照样犯色心?”
云阙质问道。语罢,三千心底酸涩,咬着嘴唇并不辩解,眼眶自然是湿润润。云阙见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这又是犯了什么糊涂!三千是三千,长庚上仙是长庚上仙。这种羞辱,唯有三千这条老实厚道的小龙女才会默默承受,因为三千不忍伤害他。思及此,他将三千搂在怀里,不住地道歉。“下次若是被长庚上仙强占了身子,我喝了孟婆汤,投入六道轮回,眼不见为净,免得被你怀疑来怀疑去。”
三千哽咽道,眼泪簌簌。“三千,我该死,我真的该死……”云阙手足无措。他这般疑心病重,总是反复无常,频频惹得三千哭泣,莫非如九乐所嘲笑,正是更年期到了。可是,一听见三千要喝孟婆汤,将他忘记得彻底,他感到悲愤,恨不得,恨不得……于是,云阙再次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第二天清晨,苏苏路过,轻轻掀开帘子,瞧见三千安静地躺在云阙的怀里嘴角微翘,不知该是喜还是忧。然而,他不经意间发现,云阙那颗妖娆泪痣,已经换作一朵淡紫地狱蝴蝶花,美得支离破碎。“天意,天意,天意……”苏苏喃喃道,握紧拳头。地狱蝴蝶花,或纯白,象征光明的自由,或橙黄,代表真挚的友谊。唯独淡紫,彰显地狱二字,意味着绝望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