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们所有人说:所有人都没资格指责我,除了我儿子。既然一开始你们想要把我娶进你们家门,那么就该把所有的一切都斩干净,就像把我从宋家剥离出来一样干净利落。我不管你们和韩珈一家感情有多深,而韩珈这个女人之于你们又究竟有多重要。但害得你们孙子五年来没有亲妈,害得你们儿子妻离家散,害得大家都这么痛苦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她。当然,另外一个就是顾斯珵他自己。如果基于此,你们还对韩珈那样包容,那么就不能怪我说话难听,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活该!”
宋芷澜也缓缓站起身,脸上坚毅冷漠的神情让所有人都觉得陌生,“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跟你们叙旧情的。当然,一开始我的初衷也不是要指责你们,是你们触碰我底线在先,这不能怪我。我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们一声,我会跟炀炀相认,恢复我孩子亲生母亲的身份,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后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而宋芷澜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丝紧张或害怕,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顾远东的方向:“顾董,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家老宅是一栋三层小别墅,通往楼上的楼梯都做成了很有复古风情的铁艺镂空栏杆。栏杆大概半人高,且还是深色系的,所以宋芷澜并没有发现那后面站着个人。她就那么遥遥地看着顾远东,只见顾远东表情非常难看,两手僵硬地垂在身前,像是在……按着什么东西。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顾远东身前因为身高原因被铁艺栏杆遮挡住的小人儿挣脱了爷爷捂着自己耳朵的手跑了出来,一瞬间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宋芷澜一瞬愣住了,紧接着脸上的血色便褪了个干净。顾遇寒站在台阶最顶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自上而下看着宋芷澜,小小的拳头垂在身侧。宋芷澜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忽然开始后悔。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孩子都听了多少。她……她……真是太失败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母亲这个角色她都没有扮演好。刚才顾斯珵和姚淑丽两人一个两个的几次三番打断她的话怕不是就已经看见孩子下来了。可她却毫无所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如果……如果炀炀因为她的话而心灵受到伤害……那她不会原谅她自己。宋芷澜抬起沉重的腿向前迈了一步,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楼梯顶端的小人儿,干涩的嗓子挤出了两个字:“炀炀……”小家伙小小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服下摆,眼神有些挣扎。宋芷澜的每一步似是都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直到她走到了楼梯下方,却是再也不敢迈一步了。她就那么仰着脸看着小家伙,看着……这个她怀胎十月、忍着非人的疼痛折磨生下来的孩子。房内的所有大人都没有说话,似是谁都不敢打扰这一幕。宋芷澜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流过,自己的心脏就像是在被凌迟一样,疼痛得都要麻木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宋芷澜是十分清楚这孩子有多喜欢她多黏她的,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是比亲人还要亲密的。可这个总是抿着小嘴笑眯眯叫她“澜澜”对她投怀送抱的小家伙,现在却胆怯怯地站在那儿看着她一动不动。宋芷澜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疼了,她甚至都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只能用一种深沉复杂的哀求眼神看着那个小肉团一样的人。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呼吸困难。顾斯珵心痛地看着宋芷澜痛苦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仿佛也被千刀万剐一般痛苦难忍。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宋芷澜那样自我折磨,于是他想开口帮她。他看向儿子,可还没等他张嘴,那小家伙忽然试探着一般往下走了一阶台阶。似乎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小孩子腿短,每次只能下一节台阶。他就那样一节一节地往下走,最后终于缓缓停在宋芷澜身前的最后一节台阶上。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要仰着小脸看宋芷澜。宋芷澜也微微弯下身半蹲在他面前,与他视线齐平。炀炀大眼睛看着宋芷澜,不自觉地咬了咬自己的小嘴唇,小声问道:“所以,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是吗?你以为……我已经死了,是吗?”
宋芷澜一怔,然后眼泪便夺眶而出。她直接半跪在孩子面前,哽咽道:“对不起炀炀,对不起……”小家伙也红了眼。他微微上前一步,抬起肉肉的小手轻轻抹掉宋芷澜脸上的泪水,小声道:“那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