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还是在蕲年宫中。
今天嬴政有意让所有的内侍都出去，殿中只留下自己跟李天行两人。
嬴政笑面如春的看着李天行：“多日未见，先生风采依旧啊。”
李天行也乐呵呵的回道：“全赖陛下洪福，臣日子过的还好。”
这种开场白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的。
而嬴政也不是那种喜欢商业互捧的人，更可况一统天下，成了华夏至尊之后，更是不耐烦吹捧任何人，那怕是李天行。
“先生，今日请先生入宫，是有一件事想要询问一下先生！”
李天行眉头一扬，他对嬴政为何要请他来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嬴政的进度会这么快。
他向嬴政一抱拳：“陛下请问，臣一定知无不言。”
但是嬴政好像颇有顾虑的样子，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先生，昨日之事，想来先生都已经听说了，朕是真的没有想到，朝廷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一群人，如果不是先生，朕怕是还懵懂不知，朕在此要多谢先生。”
说着，还向李天行行了一礼。
说实话，自从嬴政上了皇帝的尊号之后，李天行就没有见过嬴政向谁行过礼。
此时连忙还礼。
行礼之后，嬴政继续说道：“先生，朕其实想问，对于幕后之人，先生有什么看法吗？或者说，先生是否已经猜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李天行笑着看着嬴政，心中却心念急转。
他的确是已经猜出来背后之人是谁，但是也只是在猜测阶段，还没有能够证实，现在说出来，不但不能抓住那人，反而会让大秦朝堂出现震动，甚至会影响到扶苏的太子之位。
所以他并不想现在就告诉嬴政。
但是嬴政眼力何等厉害。
见到李天行有些犹豫，立刻就猜出了李天行的想法。
“先生可是觉得此人不方便告诉朕？”
李天行听到这句话，心中警钟长鸣。
有句话叫伺君以城，嬴政以皇帝之尊，主动垂询，自己如果遮遮掩掩，这叫给脸不要脸！
普天之下，能不要嬴政给的脸的人估计还没有。
李天行当然是您给脸我要兜着。
于是笑着说道：“陛下说的那里话，臣有什么不方便告诉陛下的，只是……”
“只是什么？”嬴政越发好奇。
“只是臣确实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大概知道一些方向吧了！”
“哦？方向？”嬴政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天行：“什么方向？”
“首先，能够安排这么多人在朝堂内任职，并且能保证他们任职期间能够顺利升官，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李天行首先抛出一个方向。
“其次，能够让嬴嗣这样的宗室也为其卖命的，恐怕也不多！”
“最后，能够有足够的利益收买墨家传火长老的，这天下更不多见！”
“有了这三点，陛下，这范围是不是就小了很多了？”
嬴政笑了，李天行说的这三点，表面上看起来没毛病，但是细究起来，全是废话。
这三点，只要稍微有点政治智慧就能推断出来。
李天行还是没有跟朕说实话啊。
这是嬴政心里的想法。
心里是这样想，但是嬴政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似乎他在李天行面前，并没有任何脾气。
“好吧，既然有了这三个方向，此事倒是简单了，想来姬无心他们应该是顺藤摸瓜，将背后主使给抓出来。”
嬴政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而是另外说了一件事。
“先生，朕直到昨日之事之后才发现，先生定下的改制之举，颇有些深意啊。”嬴政似乎意有所指。
“哦？”李天行眉毛一扬，似乎有些听不懂：“陛下此言何意？”
“朕直到今日才发现，诺大的大秦，即便是没有朕，在先生定下的制度之下，似乎也能稳定运转，大秦之安定，先生的制度功不可没啊！”嬴政笑呵呵的说道。
但是李天行心里却是一凛，这话听上去是在夸李天行指定的制度好，实际上确是在说皇权的消失。
在一个皇权帝国，皇帝竟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这话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李天行心念急转，也才笑嘻嘻的说道：“这也是陛下圣心帷幄，光照万里，臣不过是拾遗补缺而已，算不得什么，不过，臣听闻，圣天子垂拱而治，而天下太平，岂不妙哉？”
嬴政盯着李天行看了许久，才哈哈大笑：“先生说的是！妙哉妙哉！”
李天行设计这套制度的初衷本就是为了限制皇权。
皇帝说起来，就是一个国家的领头羊，能缺少吗？绝对不能！
但是李天行纵览华夏历史，可以看出，任何一个朝代的皇帝，英明之君的占比极少，中庸之主更多。
但是暴君昏君的数目也不少！
绝对的皇权在昏君暴君手里，那就是灾难。
胡亥、杨广甚至汉成帝，宋徽宗……
干出来的荒唐事还少吗？
所以不但要给皇权加上一个限制，还必须有一个限制绝对权利出现的机制。
这也就是李天行设计现在大秦实行这套制度的初衷。
这个目的他没想瞒着嬴政，也瞒不住。
当皇帝发现自己的命令需要经过一系列步骤才能被执行的时候，傻子都会发现其中的奥妙。
更何况是嬴政这样的千古一帝。
李天行是在赌！
赌嬴政即便发现了其中的奥秘，也不会彻底的否定这套制度。
一个聪明的皇帝，首先考虑的一定是皇朝的延续。
不然嬴政也不会自号始皇帝，而自己的子孙二世三世这样的叫下去了。
事实证明，李天行赌对了。
王绾和王翦没有请旨就做下昨天那些事，而这样的事情在改制之前的大秦，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嬴政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皇权在昨天发生的事当中，竟然处于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就算是最后王绾和王翦请嬴政下旨捉拿名单上的那些官员。
但是给嬴政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客气。
就好像自己不下旨，国防部和政事堂也能完成这件事，只是需要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这种感觉才是让嬴政最不舒服的地方。
所以嬴政今日要将李天行诏进宫来。
他要看看这个始作俑者真实的态度到底是怎样！
现在聊完之后，嬴政反倒有些琢磨不透李天行真实的想法是啥了！
他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