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徐敏过生日,雷打不动的三道菜就是油泼鲤鱼、四喜丸子和红烧排骨。母亲有一次跟她讲过,之所以喜庆的日子要有鱼,寓意生活顺意,过日子有结余;至于四喜丸子,当然是让徐敏的生活四平八稳,好日子多多、且甜甜蜜蜜;而红烧排骨是因为,那是徐敏的最爱。虽然平时的生活,廖小叶都是以清淡为主。但是重大节日或者生日宴,廖小叶总是螃蟹、大虾、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并且每次吃完饭都会剩下一大桌。开始的时候,徐敏不太理解,多次劝母亲,做饭菜的时候根据大家喜欢的做,尽量不要吃剩饭剩菜。但是每逢过年和过生日这些重大的节日,母亲总会做很多的菜。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母亲会特意多调饺子馅,还故意不包完,留在盆子里一些。后来徐敏总算明白了,母亲那是取“剩财(菜)”之意。廖小叶上菜也非常讲究,一般都是鸡打头,鱼打尾,寓意大吉大利始,喜庆有余收。退休之后的母亲,居然开始供奉财神像和观音像。供奉财神是为了祈祷女儿的生意日进斗金,供奉观音是祈求全家平安。廖小叶平时基本不喝酒,但是她酒量很大,比许亮大。逢年过节,廖小叶总会跟家人一起喝点酒的。徐敏明白,中国人是很讲究家国情怀的。无论是什么聚会,茶、酒和丰盛的菜肴是必不可少的,国人把自己的情感,会用各种有寓意的菜肴表达出来。饮食文化、酒文化和茶文化,在中国的餐桌上高度和谐而统一。一家人之间,没有过多祝福的话,“敏敏,生日快乐!”
一家三口的酒杯碰撞出乒乓清脆的声音,无论是妈妈嘴里绵软的干红、还是徐敏和爸爸嘴里醇香茅台,此时此刻一家人嘴里都是亲情的味道。“爸、妈我敬二老一杯,我过生日的时候,最应该记住的是二老!五十年前的今天,是妈妈辛苦把我生下来,把我培养成人。你们的恩情,女儿永远也报答不了!”
“敏敏,说啥胡话!你是爸妈这一生的骄傲,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跟你妈才感觉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老爸说的对,祝我自己更加优秀,祝老爸老妈健康长寿!”
“干!”
“干!”
“干!”
三个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敏敏,给,这是你的最爱!”
廖小叶给徐敏夹过两块红烧排骨。“喝点牛腩西红柿汤,这个可是大补的好菜!”
许亮用勺子给女儿舀了一碗汤放在跟前。廖小叶亲自给女儿剥了一只大虾,徐敏顺手给了许亮,许亮又给徐敏放在接碟里,“今天是你生日,享受一下特殊待遇吧!”
廖小叶也给许亮和自己各剥了一只虾,然后用餐巾纸把手擦干净。“谢谢老妈!那一起享受吧!”
六头的大虾,六只就是满满的一平盘,剥掉壳之后的虾仁也有七十克重。原汁原味的大虾咀嚼之后口齿留香。“来,我敬爸妈一杯!”
徐敏知道,红烧排骨是母亲的拿手好菜,平时二老为了身体健康几乎不吃肉,今天无论如何要让父母吃个痛快,于是徐敏给父亲和母亲各夹了两块放进接碟里。品尝着入嘴即脱骨的肋排,徐敏尽可能多的让香而不腻的排骨肉、在嘴里多待点时间,她要充分享受到肉香通过大脑带给自己的美味享受。排骨肉里有淡淡冰糖甜味,有大姜、八角等调料的味道、有新鲜肉香的味道,更有母亲的味道。带着酒意的徐敏,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她将蛋糕上的奶油,给父亲许亮抹了一脸,把一向稳重不苟言笑的廖大校长逗得仰天大笑、花枝乱颤。而徐敏由于恶作剧似乎受到了报应,坐下的时候凳子不知啥时挪了位置,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徐敏脸上是略带尴尬的笑,许亮是老天爷帮着“惩罚”徐敏后开心的笑,廖小叶则是双手按着桌子想起身拉女儿、但是被许亮脸上的蛋糕以及女儿意外坐地上双重喜剧效果彻底击溃、被幸福淹没的笑。廖小叶站不起来,干脆跟女儿一样坐在了木地板上,许亮突发奇想,把酒杯给廖小叶和女儿放进手里,他自己端着酒杯也坐在了地板上。“为了接地气的好日子,干杯!”
一家三口杯中酒一饮而尽,三个人伸出脚两两蹬在一起,徐敏的左脚瞪着父亲的右脚,右脚瞪着母亲的左脚,母亲的右脚跟父亲的左脚相接,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圆。而后三个人高举双臂,一手拿酒杯,一手张开手掌,三个人相互对望着。时间在这一时刻停滞,情感在这一时刻浓缩,家的味道绕梁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