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去便利店买了包烟，掏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打火机，又折了回去。
“都说了他不能喝酒，你们非得灌他，现在还得把他送回去，你看着醉的，往那草坪里扔了他自个儿都能睡到天亮。”
顾城听这声音熟悉，回头看了一眼。
“别看了别看了，去药店里问问有没有醒酒药……”
那人背对着顾城，在一群人中摇摇晃晃，他们走过时顾城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踉跄的向前几步，却也是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
“啊，对不起！”
有人在顾城身后喊了一下，顾城头也没回的往前走，他们看顾城奇怪，一开始被顾城注意到的那人快步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不起啊，我的朋友都喝醉了，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
顾城总觉得今天一天都在磕磕绊绊，现在也没了心思再去想什么，说了句没事之后不打算再纠缠下去，谁知那人一下子抓住顾城的手，准确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顾城！”
顾城一愣，回头看见邹棋玉的脸。
邹棋玉本就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一毕业就把头发染了，现在已经变成了灰色，带着山雾朦胧的错觉，顾城的眼睛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心神如清河落入的一颗石子，荡漾之后又是镜光水面。
“你认错人了。”顾城否认道。
“是我啊，邹棋玉啊。”邹棋玉不好意思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没想到我把头发染成灰色了，你就认不出来了。”
顾城装作仔细打量他的样子，将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就听见邹棋玉的朋友朝他喊道，“你又在泡谁啊？快过来走啦！”
“你们等我一下！”邹棋玉朝后喊道，又抱歉的对顾城说，“我朋友催我了，我得送他们回去，你是不是换了电话号码啊，为什么我无论给你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石沉大海啊？”八壹中文網
“没换，太忙了来不及。”
“唔……一直都很忙吗？”
“一直。”
顾城说的果断决绝，若谁在场听了都能明白了，可邹棋玉不愧为顾城大学四年的舍友，知道对付顾城要全靠一张厚脸皮，“那我就送朋友回家了，一定要再联系啊，不然我贴寻人启事都要找到你，走了。”
邹棋玉走前还将手比作电话状在自己耳边不断回头提醒顾城。
顾城看着他扶着他的朋友走远，毫不在意的转身点燃一支烟，只是吸了一口，却又捻掉。
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回家的时候灯还亮着，他站在门口狐疑了一会儿，顾迟就适时的发来了消息。
顾迟：我有事先走了，饭菜给你热好了，也给你留了灯。
顾城无端笑了一下，这算哪门子的留灯，和防贼一样。
他径直走向了浴室，出来的时候穿着短裤和短衫，桌子上还有余温的饭菜旁放着一杯水，水的旁边还有顾迟提前准备好的药。
顾城把水端起来毫无顾忌的喝了一口，躺进沙发里，后来又觉得灯太亮了，又起身把灯关了之后继续躺进沙发，习惯的往里钻之后，这个动作静默了几秒，他坐起身来，腰背挺直，目光空洞的注视着前方。
这样保持了半小时，直到门被敲响。
顾城机械的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只开了一处的灯，整个屋子晦明晦暗起来。
他把门打开，一身酒气的余欺年就站在面前。
顾城皱眉，“你喝了酒还跑到我这里来干嘛？”
顾城话一出，原本脑子里混沌的余欺年眼前清明不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我就是来看你回家没有。”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顾城没明白余欺年在想些什么。
“我害怕你没找到路。”
顾城侧身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那你现在知道我回来了，要走了吗？”
“我一身酒气讨你烦了吗？”
“没有。”
余欺年：“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顾城反问他，“你现在看得清我吗？”
“看不清。”此话一出，余欺年的目光笃定了不少。
“那你现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我不走。”
“我这儿不留你，你要是想在走廊睡就睡，别吵到其他人了。”话落，顾城刚想关门，余欺年却五指扒拉着门缝不让。
顾城眼里阴暗不少，手机被留在了桌子上，“你在我这里发什么酒疯？”
“我只是……想看看你。”余欺年察觉顾城的语气重了些，早知道就多喝一些了。
“你现在看见了，该走了，要是你自己回不去，我不送你，让郑蕊来接你。”
听到了郑蕊的名字，余欺年的眼里闪烁了一下，仿佛现在听不得这两个字。顾城见他不回应，回到房内准备拿手机，身后余欺年却自觉的进来把门关上。
顾城回头瞪了他一眼，余欺年倒是老实的站在原地，把脑袋耷拉下来，分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让你这么委屈。”顾城冷哼。
余欺年动了一下脑袋，只感到像沾了水的棉花一样又沉又痛，“顾城，我想喝水。”
刚拿起手机的顾城动作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却让他顿生恶心。他站在原地驻足许久，最后还是慌张的跑向厕所吐了出来。
“呕——咳咳！咳咳咳！”顾城打开水龙头，试图缓解一下自己，余欺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他桌子上放的药，以为是他没吃药病犯了，跌跌撞撞把药拿起，又端起水杯到顾城身边。
余欺年的视线里还有些迷糊，走到顾城面前时却站的笔直，把药递到顾城眼前。
顾城捧起清水洗了一把脸，擦了擦嘴角，又恶心又难受，抬眼就看见余欺年乖顺的站在眼前，恍惚间却又看见了另一个人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失神片刻，扭头又吐了出来。
余欺年眼里又心疼又隐忍，酒醒了一半。
顾城调整好自己，看见余欺年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把他手里的凉水结果猛灌一口，凉意席卷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处，他渐渐冷静下来，才沙哑的对余欺年说，“谢谢。”
“顾城。”余欺年拿过顾城手里的空杯放到一碰，五颜六色药被他掌心捏的融化，“你现在很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
镜子中的顾城笑也没笑一下，“那你觉得是谁？”
“我。”
顾城这才是被真正逗笑了，“谁？”
“我。顾城，我来照顾你。”
“你去沙发睡着吧，等酒醒了再说。”顾城从他身边侧身而过，余欺年拦住他，挡在他面前。
“我已经醒了。”
“那就等你梦醒了再说。”顾城不留余地道。
“这不是梦，我是认真的，顾城，我放不下你。”
“你还把自己当大哥呢？”顾城嘲讽道。
“不是兄弟之间的照顾。”余欺年有些急了，抓着顾城的手不由得收紧，生怕他跑了一样。
这倒是有意思了，顾城背靠门上，好整以暇的问他，“那是什么？”
“是……”余欺年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
“情人？”
此二字一出，像是拨动了余欺年的一根筋，骤然断开，一下子无法挽回。
“不，不是。”
“你春天的时候就要结婚了，你说你要照顾我，又不是兄弟之间的，不是情人，难道还是父子了？怎么，你是想要我当你爸还是当我儿子？”顾城开玩笑道。
余欺年却是笑不出来，像是鼓足了勇气，直视顾城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婚期确实在来年的春天，但现在我还没有和郑蕊结婚，我还是自由的。我结婚的前一天，是冬天的最后一天，是你的生日。”
“所以？”顾城挑眉。
余欺年按住顾城的后脑勺，撞击一般的吻在了顾城唇上，一瞬间唇齿相依，顾城推开他，余欺年喘息着后退。
“你疯了！咳咳，咳咳咳！”顾城捂着嘴，不受控制的弯腰咳嗽。
“我没疯，我喜欢你，顾城，你明明都知道。”
“我不知道！你闹够没有？你现在就走，就当你没来过。”顾城朝他吼道，浑身上下都在燥热。
“是你不敢，顾城，要是我也不那么胆小，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那还真是幸好你没那个勇气。”
“顾城，我们试试吧。”
“……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啊，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也明白我在想什么，我从没有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过自己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是觉得我活不了几年了，就可以随便玩了对吧？”
“我待你从来都是真心。”
余欺年说的如同山盟海誓一样的认真，眼里满是自信，就好像相信顾城绝不会拒绝他一样。
顾城站直身走过去，摊开余欺年握紧的手，糖衣已经融化了的白色药丸就在余欺年的手心。顾城低下头，余欺年手心一片湿润和柔软，酥麻的感觉从手心到指尖，再抵达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又急又痒。
顾城把药嚼碎，没有什么可以比这更苦的了。
余欺年看着自己的掌心，忘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却依旧能听见顾城的牙齿与药丸互相碰撞的声音。
这么苦的药，顾城硬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将它们无痛不痒的包裹在舌尖，充斥着味蕾，连带着呼吸变成了苦的。
余欺年看着他的模样，不受控制的靠近他。
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魔力，如毒如荼，用危险去吸引人靠近，手段却是正大光明。
这一次出奇的温柔吻合，一个人的苦变成了两个人的相依。
余欺年带着探索的目的侵入，顾城与他，共犯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