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琛第三天大中午下工去诊所找顾城的时候，顾城人已经不见了，他焦急的找了一圈，刚要摸出手机打电话，坐在一旁看他老半天的晓儿才说，“别找了，和小川一起出去的。”
程琛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他去哪里了？”
“你管人去哪里！过来坐着！”晓儿没好气的说，“他又不会走丢，多大个人还不能识路？况且是和小川一起的，小榔头去拿午饭了，你也在这儿吃。”
程琛半抿着嘴，慢吞吞的坐到了晓儿身旁。
“你别给我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儿，我看着都不舒服。”晓儿把身旁的水杯递给他，“你这几天也一直睡这里，真就离不开顾城半步了？”
程琛双手握着水杯，像是要把它给捏碎的架势一样，也不吭声。
晓儿看他这样子又气又心疼的，“说个自以为是的，看着你这么多年，我都以为我是你半个妈了。”
“这些年晓儿姐也为我操碎了心。”程琛苦笑道，“又怎会是自以为是。”
“你既然不反对，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昨天已经问了顾城一些事了，大概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你觉得我会问什么？”
程琛倒是很坦然，他发现除了面对顾城，其他人说出来的他都不会怎样，“晓儿姐问的，他都说了吗？”
晓儿点头，把顾城所说的大致概括了一遍，程琛听了，这些话倒也是顾城会说出来的。
晓儿说，“虽说是个可怜孩子，但怎么着也是个薄情的。我也实在是——没怎么看出他有哪些喜欢你的，这些日子里，我只看到了你对他上心，你真就那么傻喜欢一个男生成这样？”
“晓儿姐喜欢对方的时候先在意他的性别吗？”
“我又没喜欢过我哪儿知道！”晓儿戳他脑门，“你什么时候开始就无声无息的长歪了？我记着，原来不也有个叫，叫什么来着，林子？那小姑娘命苦，能见她时候都是和小川一起，她以前也喜欢过你是吧？你那时候是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她的性别呢？”
“晓儿姐。”程琛颇为无奈的苦笑，“我那时候也没什么心思谈恋爱，况且也对她没感觉。”
“那你现在有心思谈恋爱了？现在有感觉了？顾城也说了，他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他以后走了你也会跟着他一起吗？你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的吗？你从小就在这里生活，远门也没出过，你要是真的能跟他一块儿走，你就能保证他的地方你就能适应了吗？万一——万一你跟着他走了，他对你没什么感情，就把你扔那儿，你可怎么办啊！你懂不懂啊！”晓儿越说越气越说越气，倒不是因为程琛长歪了不喜欢女人，她反而是不放心顾城，程琛是什么性子她到底还是知道的，她可以亲切的叫顾川一声小川，那就是第一眼便看出他是个好孩子，可到了顾城这儿反而就不行了。
“就算是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喜欢我，那总得让我看着他吧。”程琛说，“我第一次那么想看着一个人，我也很奇怪，虽然我总是去试探他能到哪里止步，可我发现顾城能把所有的事都当做不在意，至少，他不会让你太看得出来。”
晓儿只要想起顾城那不在意的语气就想把程琛打醒，可喜欢这件事到底还是说不出个什么缘由来，有时候会喜欢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只能是顾城了吗？”晓儿还从没有见过有喜欢的人的程琛是什么样子的，又想起这两天程琛总是绕在顾城身边，顾城硬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真的害怕程琛错付真心最后遍体鳞伤，被自己喜欢的人所伤害，是晓儿连想都不敢想的。
程琛点头。
晓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在这里，谁都命苦，如果能是互相取暖的话，晓儿也许就不会把程琛抓着在这里说了，“连顾城自己都说，喜欢不是非要在一起，更何况又不是特别中意，你能明白吗？”
“我知道我对顾城的好，成了他的过意不去。”程琛低下头道。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听他自己说，剩下的那个人永远是最惨的，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你能知道谁是最后剩下的吗？”
“晓儿姐，我对顾城说了许多表达我心意的话，就算我当初其实是没那么喜欢他的，那到了现在，我也已经被我自己给骗了。他还给我说过，不要像顾川那样。”程琛顿了顿，继续说，“他说顾川是因为有人给的无望期待，而一直等待他，让顾川错以为的自己需要他，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小川……”
“他让我不要和顾川一样，就是让我也不要自己骗自己。”
“那你就早该把自己点醒！”晓儿鼻子吸了一口气，“你为了一个男的作践自己，你不记得当初小川来的时候有多可怜，他们到底还是生活在一起的兄弟，他连自己的哥都可以下狠手，难道对你就会心慈手软了？你犯不着啊程琛，别人都已经这样告诉你了，你哪里还犯得着！”
“可我也没想到会喜欢这么一个人，更没有想到喜欢会是这样的。”程琛说到这里的时候，实在是绷不住自己的委屈一样，喜欢二字说出来的时候都夹杂着丝丝颤音，“就好像是，不管我怎么去了解他，反而是更加没有办法理解他了，我真的不知道喜欢会是这样的。”
“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喜欢，可你得想好了，要是对方真的不喜欢你，你也是强求不来的——都是天生的好孩子，别苦了自己。”
“我知道了。”
“姐儿，饭来了！”小榔头提着饭在外喊道。
“好了，你不止要知道，还要明白。你喜欢谁我碍不着，我还想着以后喝你媳妇的茶，反正男媳妇女媳妇随你！”晓儿说完，小心的站起来，甩门就出去了。
程琛见晓儿出去了，便立刻拿出手机给顾城打电话过去。
另一边顾城和顾川坐在水吧里。
他有些无趣的咬着吸管，看着桌面上的你画我猜，长按之后显示出来的删除键，过了几秒却是点进游戏里去了。
题目是让他画一只兔子，顾城有些不在心思，显示已经过了五秒钟后手指才在屏幕上开始笔画。
“去吗？”坐在顾城对面的顾川问道。
顾城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指尖不停，画完之后屏幕上却是一只眼睛，他自己看着愣了好半天，我的兔子呢？
“去哪儿？”顾城懵懂道，过了半秒也是自己才反应过来，“去吧。”
水吧里不甚凉快，这凉快到让顾城有些不舒服，一只腿搭到另一只腿上，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程琛。
顾城先是一愣，眼睛不自在左右看了一下，最终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放桌上准确的推到对面顾川的手边，“接个电话。”
顾川以为要么是顾盛兴，要么是余欺年，怎么也没想到是程琛，但既然顾城推给他让他接，他也就乖乖的接了。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城已经是若无其事的望向窗外边。
他怎么又看见那条狗了，不对，已经是好些日子没看见了，那条狗隔着玻璃都在对他吐舌头。
他突然好奇那条狗就这样待在外面，会不会中暑，他没回头的敲了敲桌子，顾川把自己的手机给他，他就熟练的解开密码锁，这么久了，顾川依旧没换密码。
“你在哪里？”
“顾城和我在一起。”
“……顾川？”
顾川看了眼顾城，不知道他拿手机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打开了什么软件开始搜索。
顾城打开网页搜索“狗会不会中暑”。顾城这才发现自己对猫狗这些只是除了知道怎么叫就一无所知了。
它冬天也吐舌头，是因为怕热？顾城略微皱眉，发现按着上面所说的，外面太阳底下那条狗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顾川一见顾城皱眉就紧张，他这是在自己手机里看到了什么？
“是我。”
“顾城在哪里？”
“他在——”顾川顺着他的视线看窗外，只见一个街边大爷坐在树底下乘凉扇着扇子，这会儿刚过午饭时间，人还没多少，这么热的天也就大爷一个人，“……上厕所。”
“……上厕所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顾川突然意识到，程琛现在打电话找顾城干什么？
“他没带，你找顾城什么事？”
程琛沉默了几十秒，顾川还以为电话挂断了，正准备看一眼，程琛就又开口了，“他回来了吗？”
“……”这到底是要说回来了还是没回来呢？他有些为难的看向顾城，心里还是有些不理解怎么程琛打的电话要让他来接。
“挂了。”顾城头也不回道。
程琛这三天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见顾城说话，开口就是这两个字让他愣了好一会儿，剩下的就只有忙音了。
“你和程琛吵架了吗？”顾川把手机递还给顾城，退出来时界面卡在了他画的那只眼睛上面。
顾城顺手把屏幕熄了，也把手机推给了顾川，顾川一打开手机就是网页的“狗会不会中暑”。
顾川：“……”
顾城也不知道他们砸的鲜花还是鸡蛋，把手机收起来，看着外面本就寥寥无几人的街上多了对男女，顾城在里他们在外，自然是听不到声音的。
只见那女生大步走在前面，男生跟在她的身后，嘴里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知道那张小嘴叭叭叭的。
顾城见那个女生突然回头，秀发飞起，转身就给了那男生一大嘴巴子，顾城感觉自己隔着玻璃都能听见那巴掌的响亮。
“……”顾城疑惑的仔细看的清楚些，只觉得那个男的有些眼熟之后，就开始无所事事的想象他们怎么吵架的，听到了顾川说的话都没有回答。
“顾城？”
“哥。”
“…………”顾城这一声叫的顾川瞬间汗毛立起，然后对方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顾川只好硬着头皮道，“怎么了？”
“你是喜欢林子多一点，还是沈事多一点？”
“……啊？”
“你对谁的感觉多一点？”
“……啊？？”顾川脑海里开始无限想象自己弟弟情窦初开坠入爱河的情景，“就，就差不多吧。”
顾城若有若无的点头。
“这中午饭的时候都差不多过了，想吃些什么吗？”顾川问。他自己是吃了饭来的，却没想到顾城却没有。
“不想。”
顾川叹气，这不想也劝不得，怕自己多说了几句又让顾城不高兴了。
“有人找就说我考驾照去了。”顾城摸包，发现自己的烟都被程琛收走了，连打火机都没了，站起身来，“管人信不信，就这理由用到底。”
顾川跟着他一起站起来，“你真就答应了要去见他一面吗？”
“给我自己降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