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曾经做过最荒唐的梦也不过是被人抱起逃离。
他穿着儿时的衣裳，无花无纹被洗的干干净净，躺在他海洋般的床上，天花板无一点星阑壮阔，可自己的四周都是星光闪闪——他那时应该分不清什么是波粼，什么是星河。
他还从未忘记过这场梦，这场梦被他的记忆磨合，梦都快把他忘记了，变得残缺，变得更加的离奇。
那天海上的月亮像一个无底洞，它在夜空中发出白色的光芒，顾城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洞底会看见无尽的悲伤与思念。直到有人从身后把他抱起来走向了月亮。
直到他被人抱着的时候越跑越快，他听到了因为疲惫的喘息声，可他依旧没有停下，他们跳进了月亮，白光刺的眼睛睁不开，顾城再睁眼时，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难得的肯滞留在他身上。
后来他再也没有梦见过月亮，再也没看到过月亮那头的悲伤与思念。到底是他抛弃了月亮，还是月亮厌倦了他呢。
连星星都变成石头来砸他了，为什么月亮还不来呢。
而顾城现在已经是长大了的顾城了，他又梦见了雨夜。猫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怕他的呢，许是在那个深夜里那孱弱的猫叫把顾城带进了深渊里，对他愧疚了还是害怕了。
背上的伤口突然开始疼了起来，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无论是在身体的哪一出处，顾城忍不住恶心的低下头摔倒在地上，泥巴、雨水，猫叫，树林——它们竟然还敢构成一副美丽的画卷来靠近顾城。
明明没有人握住顾城的手，顾城却感觉有一道力松开了自己，随后他又被另一道力气狠狠的拽进了水里——
“从前有一条怕水的鱼和一只爱游泳的猫。鱼是因为喜欢猫才怕水的，而猫也是因为鱼才要游泳的。他们每次都只能一个在水里，一个在陆上的彼此相望——后来因为鱼儿实在是太想猫儿了，鱼儿跳上了陆地去找寻猫儿，他就死在阳光很好的那一天，那一天天气真的非常晴朗。而猫儿去赴约的时候那天下起了暴雨，鱼儿很久没有出现，他很怕鱼儿被冲走了，跳进了水里，潜入河底去寻找鱼儿，他死在狂风暴雨里，那一天风把树都刮倒了——”
顾城听到温柔沉稳的声音，睁开眼睛却是程琛满眼的焦急，看到顾城睁眼后也依旧没有松开他的眉毛。
“所有故事都是这样的吗？”顾城悲伤的笑了笑：“你这是午夜故事吗？”
程琛伸手把顾城揽入了怀中，他知道顾城应该是做噩梦了，可怎么也唤不醒：“不这样你怎么醒？”
“所以它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他们去的是对方生存的地方，自然是在一起了。”
“狐狸不知道兔子喜欢自己，那它们在一起了吗？”
“他们死在了一起，就是在一起了。他们一起进入猎人的肚子里，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顾城不出一言，往程琛怀里钻了钻，却没有伸手抱住他，而是以自我保护的姿态钻进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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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已经蹲在诊所门口看地上的蚂蚁看了好一会儿，肖枭站在他身后也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满脸扭曲的看着自家哥。
“程琛去奶茶店里工作了，非要把顾城扣在我诊所里，当我这儿是托儿所吗？”晓儿给肖枭一根冰棍，又给顾城塞了一杯热的蜂蜜水。
“虽说我三哥确实没干过那些，也不至于什么也不会吧。”肖枭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三哥，你看出什么来了看了这么久了？”
顾城认命的接过蜂蜜水：“现在已经爬过去五百二十七只了。”
肖枭：“……”
“程琛把人给我就算了，还非得让我不要给他乱吃东西，什么冰棍冷的的都不要给他吃，这夏天不让吃冰，和不让洗澡有什么区别？”
南意和沈意在里屋里画着画。
顾城无聊的捡起一旁的枯树枝开始使坏把蚂蚁们打散，却见许多蚂蚁顺着树枝爬了上来，顾城眼见新奇，把枯树枝放回地上，那些蚂蚁们又开始绕着走。
肖枭一脸“傻孩子没救了”的表情，晃晃悠悠去找南意了。
腿终于蹲麻了，顾城起身时缓解了一下眩晕感，朝着一边那群树下打牌的大爷大妈走过去。
“小伙子有女朋友吗？”
“小伙子住这片儿，哪栋楼啊？”
“来陪大爷打牌！”
……
傍晚八点的时候顾城灰溜溜的走出了诊所去找程琛，却在门口的时候没进去了。
而跟了一路的肖枭看着店里的程琛，又看看自家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的顾城不仅没有进去，还不对劲的蹲在门口慢悠悠的不对劲的开始抽烟。
草，怪不得程琛不让三哥跟着，这是吵架了？不是，哪能啊，以前见三哥和老七吵的时候也没见着三哥这样子。
顾城的视线开始飘移，看向了对面对着自己吐舌头的狗。
顾城：“……”
狗儿：“……”
一人一狗互相看对眼，肖枭能在这其中看出一段绝美的爱情故事。
草，这傻狗为什么在和我家哥眉目传情的？他家哥怎么也看着它，他不是喜欢这些吗？果然，我家哥在这儿一定是受气了，以前看到狗心情都要减三分，现在都可以互相看这么久了，不是狗有问题就是我家哥有问题。
顾城：“汪？”
肖枭：“？？？”
狗儿：“……”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傻狗？
草！我哥刚才叫了？他叫什么了，他汪了一声？草！！这其中绝对有问题，绝对是狗的问题！
那狗儿再次用看傻狗的表情看着顾城。
肖枭实在是忍不住了，小跑到顾城身边和他一起蹲着。
顾城：“？”
顾城终于不再去看那条狗，然后用看傻狗的眼神看肖枭。
“草，三哥，你别这样看着我。”肖枭一脸悲戚的转过脑袋：“我是怕你在外有什么危险才跟着你的，绝对不是因为你最近看样子有些傻。”
“你说什么呢。”顾城皱眉，还是一脸看傻狗的表情看肖枭。
“哟，这不是顾城吗？咋在这儿蹲着，你哥呢？”
顾城和肖枭同时抬起头，看着钱谦和王传薪。
“谁哥？”肖枭莫名其妙道。
“这谁啊？顾城朋友吗？嗨呀我是顾城他同学，喏，我叫王传薪，这儿钱谦。”
“签签？我是串串。”肖枭站起身来和他握手。
“这是您的奶茶，欢迎下次光临本店。”程琛礼貌的把奶茶递给面前穿着一袭粉色长裙的女孩。
“谢谢……”女孩红着脸接过，痴迷的看着程琛的一张好脸。
程琛看到外面站起身的肖枭，四下巡了一遍一眼就看见蹲在他旁边的顾城还在那儿吞云吐雾的。
“那个……”女孩有些犹豫的开口：“帅哥，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程琛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女孩，客气的笑了笑：“好啊。”
女孩激动的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翻出电话簿递给程琛，程琛很有绅士风度的看了一眼，然后把本店外卖点餐热线输了进去，还细心的备注了店名。
女孩：“……”那姑娘嘴角抽搐了一下，拉下脸皮又问了道：“帅哥，我不要这个。”
“哦？加盟店的电话我还没记住，我给你找找。”
“…………不用了。”
那姑娘扭头就走，程琛的眼神继续飘向窗外的顾城。
“那不是程琛吗？进去喝一杯不？”王传薪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钱谦。
“谁请？”
“还用谁？程琛在那儿，顾城在这儿，谁请？”
肖枭一听不乐意了：“你要我家哥请你喝奶茶？”
“怎么又来个弟弟，你不是不姓顾吗？”
“我和我三哥能和顾川一样吗？你信不，这店里的人是我嫂子，你敢在我嫂子面前讹我哥的钱，你就不怕超级加倍？”
“你嫂子啊？那就你嫂子请客呗。”王传薪搂着钱谦：“走呗，进去喝一杯。”然后大步向里走去。
“哥儿，进去不？”肖枭重新蹲下问一言不发的顾城。
顾城的烟在手里燃尽了，往地上一按，最后再看了一眼对面那条狗：“去。”
肖枭有些分不清谁是傻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