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镇定自若的教导员都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一巴掌盖在他的头上,神情阴郁:“闭嘴!”
那学员当即抱着脑袋,嘤嘤嘤嘤地闭嘴了。躲在边上的狙击手和侦查兵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狙击手不屑地嗤笑:“这一届军校学员的素质就这样啊?简直太差劲了。”
侦察兵没说什么,但他的神情已经足以说明问题。朱邪玉麟头上缓缓蠕动、滑落的东西是好几条纠结在一起的虫子,看不清原本的面貌,唯一能够看清的是,那些虫子并不令人愉快。实际上,在朱邪玉麟一下泥潭的时候,就感觉到泥潭中充斥着这些小生物,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危害,但是很容易引起人的心理上的叛逆和恶心。朱邪玉麟在泥潭中跋涉了小半段路,勉强也算是习惯了时不时碰到这些蠕虫,谁知道这就不小心摔进了泥潭中,侧脸和眼睑上滑过不少的虫子,这让朱邪玉麟忍不住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这尼玛的也太恶心了啊!朱邪玉麟明知道加速很容易导致自己摔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在泥潭中再次小跑了起来。等到朱邪玉麟摔了两次,才艰难地从泥潭中爬出来,在边上将外套全都给脱了,抖掉一地的蠕虫。朱邪玉麟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根本受不了这种冲击,跑到一边就吐了出来。教导员看了眼惊悚万分的另外两个学员,看的他们脸都白了的时候,才轻嗤一声,跳下车,缓缓走到朱邪玉麟身边,用力扣住朱邪玉麟的双手,将她提了起来:“怎么样?”
朱邪玉麟面色惨白,甚至都不敢咽口水:“我……”“当年边境守卫战,在高热潮湿的丛林中,有着许许多多的我们根本没有见过的虫子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我们赢了,我们守卫了边疆安宁。”
教导员看着朱邪玉麟,眼中有着坚定而清澈的光,“当年,谭将军就是在这一战中成名的”朱邪玉麟愣了一下,她倒是从没有听谭爸爸说起当年,这会儿竟然是从一个外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当年,不由有些感慨。朱邪玉麟当时轻叹一口气,勉强压下那种想吐的感觉,直直地看着教导员,朗声道:“请教导员做见证,朱邪玉麟决心毕业之后参加特种部队的考核,以求能够成为部队成员!”
本来在经历了泥潭事件之后,朱邪玉麟对于虫子——尤其是滑溜溜的虫子有着一种近乎是生理本能的抗拒。但是后来因为印主的原因,朱邪玉麟置身于虫海,也因为印主的原因,朱邪玉麟总算是克服了这种较为麻烦的心理障碍。只是现在,朱邪玉麟看着镜面中那个逐渐被虫子吞噬的奴隶,再看看边上一脸平静地守着他的那群奴隶,觉得自己不仅要犯密集恐惧症,恐怕还要再次被勾起心理阴影了。这特么的她这辈子就跟虫子过去不了么!这不科学啊!虽然听说很多虫子能够用针状的嘴巴将消化液给注入猎物的身体中,进而将猎物从身体内部消化,但是没听说有哪种虫子的消化液有这么强悍的呀,这都已经把人给消化掉了。很快,那些虫子就从那奴隶身上爬下来,那个奴隶的样子顿时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他原本很是强壮的身体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全身上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只是他的伤口中流出来的并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稀稀拉拉的一些浅紫色的脓水。朱邪玉麟眉头紧皱,再也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往边上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拼命干呕起来。只是她自从进入这个墓葬群之后根本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再加上之前那一场成亲酒宴她只露了个脸就躲在房中,也没有进食,现在肚中空空,根本吐不出来什么东西。朱邪玉麟难受地吐出几口清水,就觉得口中酸苦难当,知道她要是再继续这个呕吐的动作,接下来只能吐出一些胆汁了,那对食道的伤害是非常大的。暮云卿见朱邪玉麟双手撑着地面,难受得整张脸都有点青了,不由有些担心,上前两步,微微用力,扶住澜歌的手,轻声道:“要不你别看了——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什么了。”
朱邪玉麟轻哼一声,有气无力地看了眼暮云卿:“你倒是知道你以前对我隐瞒颇多啊。”
暮云卿苦笑一声:“所以能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吗?”
朱邪玉麟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灵物宋烨修,那意思——即是你暮云卿不想告诉她真相,她朱邪玉麟还是能从别的地方得知的。暮云卿被朱邪玉麟这样明目张胆的怀疑和嫌弃弄得哭笑不得,干脆也不看了,扶着朱邪玉麟坐到地面上,顺便还指挥灵物小男孩给他们弄出两张垫子,让他们坐的更舒服一点。灵物宋烨修看了朱邪玉麟一眼,得到朱邪玉麟抽空送过来的“安心”的眼神,也就没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那一场荒谬而残忍的无声剧场。“我坐在这里是要休息,你坐下来是什么意思?”
朱邪玉麟看着暮云卿,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面上充满着讽刺之意。暮云卿并没有介意,那模样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朱邪玉麟的挑衅一般,视线扫过边上粘着灵物小男孩的印主,轻笑一声,道:“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朱邪玉麟也注意到了自家儿子完全抛弃节操的举动,嘴角抽了抽,还是用强力的理智和自制力,维持住了面部冷峻的表情:“你别乱说。”
印主是印主,更何况印主是怎么来的,这还要朱邪玉麟特意拿出来说嘛?暮云卿现在用印主的意志取代朱邪玉麟自己的选择,虽说这是一句玩笑话,但还是踩在了朱邪玉麟的伤口上。暮云卿当初算计朱邪玉麟,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到了黎国的边军营地中,受尽了苦楚不说,还在根本就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印主带到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朱邪玉麟虽然很喜欢印主,却也磨灭不了暮云卿利用印主给朱邪玉麟带来的伤害。暮云卿见朱邪玉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也不敢继续刺激她,沉默半晌,轻叹一声:“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朱邪玉麟嗤笑一声:“那我可该如何自处哟——你‘从未想过’要害我就让我这么凄惨了,你要是真心实意想要我怎么样,我怎么可能躲得过哟。”
暮云卿被朱邪玉麟这番冷嘲热讽弄得也有些下不来台,面上勉强算是温柔耐心的神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冰冷:“你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我拿了你的小香囊吗?”
朱邪玉麟被暮云卿这种满不在乎的斥责语气给弄得炸毛了,愤怒地抬脚就踹,好在暮云卿躲闪及时,一个轻微的侧身再加上扭腰的动作,避开了朱邪玉麟的腿。一击不中,朱邪玉麟也没有继续追击,只是靠在墙上,看着暮云卿冷笑:“你知不知道那小香囊是怎么来的?”
暮云卿从未在民间见过那种形式的绣法,这就很好推断了——从未在民间流传的精致绣法,朱邪玉麟如此在意那个小香囊,一切的证据都指明这个小香囊是处月部的公主殿下亲手做的。人家好不容易认回了自己的娘亲,现在手上好不容易有了娘亲送给她的东西,却被他暮云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给拿走了,换成谁都要生气。暮云卿并没有理会朱邪玉麟的怒火,而是直接道:“但是以你的体质,要是留着那小香囊,你很快就会死的。”
朱邪玉麟愣了一下,断然否决:“不可能!我自从接触小香囊之后,流沙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暮云卿说的是真的。”
灵物宋烨修已经将剩下的场景给看完了,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走到朱邪玉麟身边,语气有些沉重,“那些紫色的粉末,是用奴隶的骨和山缝中的生物的尸体混合而成的。”
朱邪玉麟愣了愣,没听明白这种原材料和她会死之间有什么关系。灵物宋烨修抿了抿嘴,道:“灵物,还有世间所有有灵体的生命和普通人之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朱邪玉麟抿了抿嘴,有些迟疑道:“呃,是……骨头?”
不然为什么灵物宋烨修先前要特意提及这个啊。灵物宋烨修点点头,面上没有任何神情,一双眼睛在此时显得格外幽深:“所以,那些被涂擦在棺木表面的紫色液体——风干之后就成了粉末,这很好理解,对不对?”
朱邪玉麟被他的眸色所震慑,微微往后靠了靠的同时,不忘赶紧点头。灵物宋烨修轻轻勾起嘴角,兵不放过朱邪玉麟,紧紧盯着她的同时,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从你拿到粉末开始,你身边都有谁呢?”
朱邪玉麟被他这种刻意营造鬼片的气氛的举动弄得嘴角抽了抽,干脆闭上眼睛回想当时的场景:“嗯……当时我的身边有流沙,还有父亲叫来的一个……巫师吧。之后我将粉末拿了回来,父亲、母亲还有洛未国师都看过这东西,至于碰没碰,我就不清楚了。”
灵物宋烨修轻笑一声,玩下腰,稍微凑近朱邪玉麟:“公主殿下是千金之躯,自小修习神族心法,自然不会被污浊之物所影响。流沙的血统决定了他不惧怕这些东西,洛未已经修成了半灵体,算不上是普通人。宋烨修就更不用说了……”灵物宋烨修见朱邪玉麟睁开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嘴角一抿,笑容有些魅惑地挑逗:“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这是什么见鬼的话!朱邪玉麟抬手抓着灵物宋烨修的领子,将他拉下来,还不等那质问出口,就听暮云卿淡淡道:“宋烨修进过墓葬群,又在黎国皇陵中守了那么久,一身早已浸透了阴气。那种污浊的东西不被他吸收利用就算不错了,还想反过来对他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