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不念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这是非常憨厚的猎户人家，让她想到了牛大汉一家。那是一段充满着温暖和遗憾的经历。这一对夫妻已近花甲，慈眉善目，头发花白，身体倒还硬朗，见有客人来，赶紧热情地将人迎进了屋。凤不念原本以为这家人恐怕就这老两口了，踏进屋来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灰衣的中年人，身子板竹竿也似，瘦弱得紧，那一张脸也是白得有些透明，一双眼睛晦暗无神，嘴角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这是我儿子言亮。”
老婆婆满脸笑容，将凤不念拉到饭桌旁坐下。老爷爷取来蛇药，墨染给她细细涂了包好，想必过两天就能痊愈。不多时，饭已备好了。言亮才起身过来，凤不念这才发现那人竟是个跛子。她赶紧将目光调开，生怕尴尬。饭桌上都是寻常小菜，凤不念吃得十分满足。那言亮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严重怀疑他也许是个哑巴。饭毕，那老婆婆又送上花茶来，“客人们尝尝我们这自家种的山茶吧，有些粗陋，还请见谅。”
言亮却猛地站起来，眼神里有莫名的动荡，“娘......”凤不念红唇停在碗边，疑惑地抬起头来，嗯，原来不是哑巴。“亮儿是觉得我们这茶简陋，怠慢了客人，可我们生在山野，实在没有好东西招待啊。”
老婆婆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眼里含着一包浑浊的泪。言亮低头看着那双满是皱纹，如同橘皮的手，终于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回了角落。凤不念看着老婆婆辛酸的眼神，不禁怅然，低头猛喝了一口茶水，“婆婆哪里话，这山茶天然清香，是我喝过最好的茶了，墨染你觉得如何？”
她眼风暗飞，快喝，不然显得我们多嫌弃人家，这是老人家亲自种的，亲自摘的，又亲自泡的，俺们喝的不是茶，是沉甸甸的心意啊。墨染低头闻了闻，半晌浅浅抿了一口，“嗯，确实好茶。”
老婆婆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客人先歇着，我去整理歇处。”
老爷爷从壁炉里点亮一个火把，吧嗒着旱烟，喃喃道：“看这气色，好像要下大雨了，我得赶紧把今天猎的那只肥肥的鹿子扛回来，否则就要变坏了。”
他弓着背，微微咳嗽着，就要出门去。“墨染你去帮帮忙吧，天这么黑，老人家去山里不安全，你好歹搭把手，举举火把。”
凤不念推着墨染。墨染有些踟蹰，这一家子全无武功，但处处透着一点说不清楚的古怪。“有吱吱陪着我呢。”
凤不念举起手中的猴子，对他笑道，眼睛弯弯的，彷佛在说，放心吧，没问题。“小心。”
墨染低低嘱咐一声，走到门边接过老人家手里的火把，听着他唠叨着如何猎到这只鹿子的英勇故事，渐渐往山里走去。屋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凤不念咳咳嗓子，灌下两口茶水，觉得这沉默着实尴尬，又不知如何打破这沉默，只好继续喝水。“咳咳，那......言大哥，怎么没见着嫂子？”
一人独处惬意，两人独处不适，凤不念只好没话找话。言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定定道，“在下尚未娶妻。”
“噗！”
她一口茶水，喷了吱吱满脸，不会吧，看您这年纪，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了，还未娶妻，岂不是成老光棍了，喷完又觉得不礼貌，赶紧正色道，“男儿志在四方，言大哥好志气。”
“别担心，我认识很多好姑娘，改日给你介绍。”
他却低下头不再说话。“我去看看婆婆整理得怎么样了？”
屋里的气氛实在太尴尬，她决定不再跟这个不是哑巴却胜似哑巴的人打交道，便起身要单脚跳着出去。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晕的，彷佛塞进了一团云雾，而四肢轻浮，没有半点力气。她颓然坐回板凳，摇摇头道，“这蛇毒怎地如此厉害？”
渐渐地眼睛也睁不开，只听得猴子在耳边吱吱吱吱叫，慢慢地，连一丝声响也听不见。她倒在桌子上，吱吱抓着她的头发妄图扯醒她，忙了半晌，毫无作用，它跳起来就要奔出去找墨染，跳到半空却直直栽了下来。迷蒙的眼中，只看到凤不念被那个跛子打横抱了出去。放开我娘！它无声叫着，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