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叔叔……”顾北阳苦笑，温热的眼泪划过苍白的唇瓣，哽咽不已，“没有如果，救我的人不是封莞穗，不是顾沧渊，我盼着的光没有出现，只有白蔹，只有白叔叔，你告诉我……从来没有尝到过甜的残次品，要怎么忘记释怀第一颗糖的味道？”
他从出生就是残次品病秧子，顶着k国际少主的头衔饱受嘲讽；他像一个烂皮球般被封莞穗跟顾沧渊踢来踢去，连春节都没地方过得人人嫌。
白蔹是他绝望濒死之际窥见的光芒。
白蔹握住了他从未被人牵起的手腕。
他忘不了。
一辈子也忘不了。
陆沉辞哑言沉默，顾北阳痛苦茫然的质问，让他的好意劝说，成了旁观者的残忍插刀。
是。
那些局外人云淡风轻的劝慰释怀，困于情爱沼泽的人又岂会不懂？
懂。
旁观者能看清楚利弊。
却无法感同身受局内人的半分苦痛。
所以才能轻飘飘地说出释怀二字。
“唉……”陆沉辞蹙眉叹息。
罢了，他连自己都开解不了，又岂能渡人。
陆沉辞转身拉开床柜抽屉，拿出退烧消炎药，放在柜面上，“我不劝你了，哭完，把药吃了再睡。”
“我的衬衫……”见陆沉辞要走，顾北阳颤音将人喊住，哭红盛泪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羞耻希冀。他太想见白叔叔，太想陪着白叔叔了。
陆沉辞脚步微顿，委婉回，“尊煌洞悉识破了一切。”
“……”
顾北阳僵住，眼底最后一丝卑贱的奢想也彻底破碎。
~
尊煌成功将白蔹诱骗上了床。
那张能整死鬼卿的生辰八字，以鬼卿在耳麦里撕心裂肺大喊“爸爸”摇出投降的儿子旗帜，暂时搁浅。
而尊煌让白蔹改变主意只需要一个困倦的哈欠，一句白蔹哥哥，就轻松逆转攥炸羽绒枕的杀人醋火场面。
不止同床，同枕，还挽手。
基情四射。隔着冰冷的监控屏幕都快射瞎了鬼卿含泪的钛合金狗眼。
妈的，这傻x真会钓！
妈的，以后只能在心里骂傻x傻x了！
白蔹想让尊煌脱掉黑衬衫，换上宽松柔软的衣服再睡。
尊煌摇头不换，也不让白蔹帮他换，困得迷迷糊糊地说：从今以后，他要把黑色焊在身上，看谁还敢问他是不是未成年！
闻言，白蔹一阵心疼。
人们总是会对漂亮柔美却坚韧强大的上位者恶意揣测，二十岁的尊煌没少被人诟病。白蔹暗地里撑腰教训了很多人，那些第一次见到尊煌从眼神里流露出惊诧谑嘲的对手或是下属，但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就像白蔹没办法把尊煌藏起来，占为己有。
“好，不换，安心睡，我守着你。”
白蔹声线暗哑温柔。
他侧躺在尊煌身旁，冰凉的手指与尊煌指尖交缠，被动又紧张，有些僵硬，桃花眸肆意凝视着闭眼入睡的尊煌。
白蔹极少有机会能离尊煌这般近。
他不舍得闭眼也不打算闭眼，就这么一直盯着尊煌，守着尊煌，直到尊煌醒来，不再需要他。
疯了也挺好的。
爱人触手可及。
白蔹勾唇无声地笑了下，望着枕边的尊煌，他温柔的眸光缱绻痴迷。
尊煌伤及心脉，又不费吹灰之力如愿牵到白蔹的手，时时刻刻感受人在身旁，他躺下便很快睡着。
尊煌对白蔹做任何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合理的理由。好的，坏的，荒诞的，整蛊的，甚至是逾越分寸的依赖暧昧……只要尊煌开口，白蔹便无条件配合满足，百无禁忌，尊煌即合理。
一句怕，要牵手睡。
白蔹便摊开掌心，放任尊煌入侵指缝。
若不是伤口深，不能压扯，尊煌一定会闹着缠着让白蔹搂他睡，不甘心于牵手相扣，他要贴贴。
~
烈火燃烧后的空气里，充斥着浓稠的荷尔蒙气息，灯光昏黄，潮湿旖旎。
封莞穗慵懒地靠在床头抽烟，裸露的香肩锁骨上吻痕水印斑驳。她长睫低垂，发丝微乱，升腾的白色烟雾完全遮住了她脸上的情绪。
也许是气场太强，明明香艳酥骨的画面，却冰冷得近乎窒息。
细腰，被齿尖咬住。封莞穗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下。
她微吸气，蹙眉冷嗔，“你有完没完？”
“……”
无人应她。
更为放肆。
烟灰又从指尖抖落少许。
下一秒，子弹上膛的咔嚓声响，让使坏作乱的人骤然投降。
顾沧渊从被子里钻出来，唇角沾染着晶莹的水光，呼吸剧喘，眼神炽热似火，就这么趴着往上仰视封莞穗。
“老婆好凶。”
冰硬的枪口重重抵在顾沧渊颈间动脉，香烟在拔枪上膛之际丢下了床，此时白雾散尽，封莞穗红潮未褪却寒如冰霜的脸蛋清晰浮现。
眉眼间肃杀更甚，没了一丝事后懒倦。
“开吗？”
她问，语调冷的毫无起伏。
顾沧渊神色放松，盯着封莞穗的目光虔诚痴迷，仿佛抵着他的不是致命枪支，是增添趣味的小玩具。
他先是摇头，一点都不惧。
又微侧头，吻上漆黑枪管，一直吻到封莞穗握枪的手指。
轻啄，吮弄，将指尖残留的丝缕烟草气息舔舐干净。
“……我不开，穗穗老婆可以开。”一语双关，顾沧渊沙哑呢喃。
被子下，他收拢攥紧封莞穗被手铐束缚的腕骨。
被子外，他侧头枕在封莞穗腿胯间，将脆弱、一击毙命的大动脉，完全坦露在枪口下。
“只要我还能喘气，就绝对不允许你单独去见陆沉辞。”
过去二十年，那些被封莞穗钦点宠幸过的男模们，全部叠加在一起的威慑力，都不及一个陆沉辞让顾沧渊危机满满。
男模只是消遣玩乐，没人能碰封莞穗。
陆沉辞却是封莞穗真真正正的白月光。
也是永远深扎在顾沧渊心脏上的毒刺。
一经提起，便会妒火狂肆，烧得理智全无。
“顾沧渊你他妈越活越回去是吧？”封莞穗冰冷的语调染上怒火，蓄力按压的枪口磨红了顾沧渊颈脉处的皮肤。
“我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没空陪你玩拈酸吃醋那一套！”
顾沧渊充耳不闻，脸庞亲昵地蹭着封莞穗光滑的大腿肌肤，孤注一掷的用生命威胁、惯用的疯批伎俩。
他浑哑的嗓音饱含情欲，偏执到底，“我不管，穗穗你要么开枪，要么陪我继续睡觉。大半夜的，我不放你走，绝不。”
照着封莞穗的脾气那铁定是一声枪响。
但。
封莞穗却在垂眸不经意间瞥见顾沧渊微起褶皱的眼尾，不止是岁月的痕迹，还是他们这纠缠不休的半生孽缘。
她呼吸一滞，不禁心软。
枪口松懈。
封莞穗换了个柔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你陪我去？”
“！”
顾沧渊被这突如其来的让步砸懵了。
穗穗老婆是在向他发出邀请是在向他服软吗？？？？
“……老婆，你刚刚说什么？能再重复一遍吗？”顾沧渊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抬起头，发红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封莞穗。
不确定，寻求答案。
“缠不过你，一起去，满意了吧？”
“穗穗老婆！亲一个……唔！”
金属打火机抢先一步堵住顾沧渊滚烫的唇瓣，封莞穗快狠准得阻止某人激动献吻，她狐眸冷淡。
“铐子打开。”
“好的老婆！”
第一次被封莞穗“哄”的顾沧渊，那叫一个受宠若惊，欣喜若狂，果断收起病娇控制狂的那一套，打开了两人锁在一起的手铐。
“老婆我们……”
“约法三章。”
顾沧渊捧着封莞穗勒红的手腕骨细细亲吻，含糊不清的回，“约三百章都行。我就知道穗穗老婆心里有我，不杀我，还哄我，真的好爱我……”
封莞穗：“……”
~
穗欢谷到了后半夜大雾四起，能见度很低，气温也偏凉。
一身黑色风衣的顾沧渊强势地圈紧封莞穗入怀，寒沉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向大雾中唯一亮灯的房屋。
他几次欲言又止，胸口翻涌的妒火烧得五脏六腑撕疼，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的猜忌假想，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这些年，你有没有私下偷偷见过老巫师？”
封莞穗轻嗤反讽，“我的行踪，你不摸得比我本人还清楚？”
这点倒是，自从他们婚宴上一别，封莞穗确实没跟陆沉辞有过来往。但，熟记联系方式的这一条，就足够顾沧渊醋死了。
封莞穗连他们之间的结婚纪念日，他的生日都记不住，却能记清楚陆沉辞的电话号码，十一位数！
“等会见了他，你少看他。”
封莞穗怼，“你也少犯病。”
“不许一口一个陆师哥，我会发疯咬人。”
封莞穗怼，“说得好像你现在很正常一样。”
又提醒道，“别忘了，约法三章。”
顾沧渊闷闷嗯了一声，暗自狠磨后槽牙。
真希望那老巫师遭受邪术反噬变成一个烂脸的丑八怪！！！！
但事实太过残忍——
灯火通明的庭院客厅里，顾沧渊死死盯着陆沉辞那张俊美斯文的脸庞，恨得眼眶欲裂，几乎呕血。
妈的，这老巫师是一天三顿胎盘？还是一天三针羊胎素？
为什么不老？
为什么还油光水滑的？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尽管内心全然崩溃，嫉妒得咆哮扭曲，顾沧渊脸上无比镇定，不屑地冷睨着陆沉辞，眼神里全是对手下败将的蔑视。
“师哥，好久不见。”
阔别二十多年，再相见时，封莞穗远比想象中的平静许多。
她曾经恨过、怨过、报复过陆沉辞。
她曾经无可救药的疯狂迷恋过陆沉辞，少女时期懵懂青涩的暗恋，大胆勇敢的表白，一次一次的碰壁，怎么都浇不灭的热情……最终，以红着眼眶歇斯底里的结束。以一张婚宴请帖，彻底画上句号。
“好久不见，穗穗。”
陆沉辞咽喉颤动，镜片后的漆黑眼眸潮湿暗红。
封莞穗唇角勾笑，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张开双手，给了陆沉辞一个久违的拥抱。
不掺杂任何恩怨情愫，是彻底放下了的言和。
陆沉辞身躯紧绷僵硬，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随即克制的虚虚揽住封莞穗的肩膀，交颈轻拍，永远绅士守礼。
一旁的顾沧渊发出“咳咳咳咳”宛如肺结核般的震厅干扰，铁青着脸，狂咳不止。
如果不是答应了封莞穗不动手，不插话，不干预，他早冲过去踹死打羊胎素的陆沉辞，怼脸狂踩，五官重造。
封莞穗丝毫不意外顾沧渊的捣乱搅局，她手垂下，松开陆沉辞，后退一步，温柔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歉意。
“他就这德行，毫无长进。”
陆沉辞也跟着弯了弯唇角，爱意波动藏于心底。刚刚一霎那的失态过后，他眸光恢复如常，清润淡漠。
“坐下喝茶聊吧。”
他余光望向雕塑般却咳得脸红的杵在门边的顾沧渊，示意其进来。
顾沧渊横眉竖眼，大步流星地走到封莞穗身边，长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低头在封莞穗脸颊上亲了一口。
幼稚的彰显主权。
哪怕回去可能会被封莞穗扇巴掌，但是爽！
陆沉辞面无表情的补刀，“确实毫无长进。”
“靠！你他妈……嘶！老子用你……嘶……老婆轻点掐，我乖我乖我文明……”顾沧渊一见陆沉辞就自动进入炸药包模式。
愣是被封莞穗掐腰威胁才悻悻闭嘴。
夜已深，陆沉辞沏了一壶安神茶，慢条斯理地洗茶，浸茶，再缓缓斟茶，中途他跟封莞穗讲解透露了白蔹现在的病情，让其不必忧心，无用，一切听天由命。
谈吐优雅，不疾不徐，让顾沧渊如坐针毡。
妈的，就这老巫师会装风度翩翩大尾巴狼，咬文嚼字，一套一套的，真烦死了！
封莞穗跟顾沧渊并肩坐在沙发，方便压制随时会爆发的疯批，她了解完大概后，也稍稍安心，她是真的想帮到裴蜜。
尊煌还是救了南月的恩人。
“师哥，除了白蔹，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陆沉辞放下茶盏，“但说无妨。”
“顾北阳在你这里对不对？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