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余茗就这么站在疾风鸟的面前,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天晚上宁晴似乎很困,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
不过在宫余茗俯下身想亲她一口的时候,锋利的匕首还是抵住了他的喉咙。
“哎呀小晴,这个很危险哦。”宫余茗保持着这个姿势,脸上满是笑意。
“大半夜的别发春。”宁晴冷冷的看着他,眸子却难掩困倦。
“……难道我应该白天发春吗?”宫余茗有点困惑。
“再动杀了你。”宁晴把匕首一丢,翻了个身,很快就又睡着了,呼吸清浅。
后来宫余茗就真的安分了,他就那么看着宁晴的睡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宫余茗长叹一声,毫不在意肩膀上的伤,抚上脸颊。
他自言自语:“其他女孩子看见我为了救她们而受伤都会扑上来……是因为我不够帅吗?”
宁晴若有所感,回头一看,太阳穴就突突的跳。
疾风鸟就在宫余茗的后面,而那个家伙居然像是愣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你又怎么了?!”宁晴语气难得有了些波动,她急速冲过去把宫余茗扑倒,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眼见着疾风鸟发出的羽毛要刺进宁晴的背,宫余茗双眼一眯,直接抬手召唤出漫天玫瑰花瓣,和那些羽毛互相抵消。
就在这漫天花雨中,宫余茗静静的看着宁晴,安静的让宁晴觉得他有点不正常。
背后传来轻柔且略带痒意的触感,玫瑰花瓣落到了宁晴的背上。
宫余茗抬起手像是要搂住她的腰,最终却只是将玫瑰花瓣取了下来,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宫余茗看上去有些困惑:“小晴,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平常不着调的人突然这么正经的和人说话,杀伤力真的挺大的。更别提宫余茗那双桃花眼里还闪着细碎的光,像只装了她一个人。
宁晴的心跳猝不及防漏了半拍。
从那之后,虽然宫余茗仍然缠着宁晴,但他再也没有开口对宁晴说过喜欢或爱。
宫余茗回忆了一下他的情史,觉得自己的喜欢太过廉价,根本就配不上宁晴。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时音。”慕容可伸手拍了拍宁时音的背,帮她顺气。
“咳咳,谢谢,我没事的。”宁时音痛苦的咳了两声之后,又恢复了常态。
“宁城主!宁城主!”大厅里有人在呼喊。
宁时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带歉意的看着他们:“抱歉,明明是我邀请你们来参加师尊的葬礼的,可是我却不能送你们出去。”
“小事,不用在意,去忙吧。”殷隐淡定道。
“保重。”宁时音目送着他们离去。
“保重。”有人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片刻后,宁时音调整好表情,迈入了大厅。
一路上,林陌都在盘算着怎么开口离开。远渡门……他认为,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去。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一场暴雨突如其来的把他们浇成了落汤鸡。
这雨毫无预兆,偏又来势汹汹,不给人半点准备的机会。
“我靠!”慕容可和蓝忆异口同声,她们对视一眼,又双双笑了起来。
“要防护罩吗?”月和手心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圆月,声音穿透雨帘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不用。”
“不要。”
“这点雨小意思啦!”
“淋点雨还能凉快一点呢。”
月和略带无奈的看着他们:“好吧。”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叶伤魄担忧的在天上转着圈:“没有人发现他不舒服吗?”
“雨太大了。”洛离魂道,雨势甚至大到让人无法看清同伴的脸。
“……为什么不说呢?从小到大都是这种样子。”洛离魂苍白的指尖停留在白语眼前,语气冰冷,眼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白语身体在大雨下显得格外单薄,他现在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但是路还在赶。
就在林陌终于想出借口要离开的时候,他旁边的白语毫无征兆的向右歪倒,林陌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想扶住他。
可他们这是在树上,而且现在还在下暴雨,林陌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白语的衣角从林陌指尖滑落,林陌抓不住他,当林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了下去。
林陌的速度比无意识的白语快,他在空中拉住白语的手腕,用力向上一甩。虽然还是会掉下来,但起码……不会受伤了。
饶是白语比一般的少年轻,从半空重重的摔到林陌胸口上时,林陌还是闷哼了一声,他听见自己的身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即使这样,他也还是下意识的搂住了白语的腰。
这种动静在暴雨中并不算大,但对在场的修士来说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众人很快围在他们旁边。
“林陌,别动!”南宫夜头疼似的固定住林陌的手脚:“要有伤患的自觉。”
“别管我,看他。”林陌的手腕微微发颤。
这种感觉,这种衣角从手心滑落,好像什么也挽留不了,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心头发慌。
林陌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冬天,那年冬天格外冷,大雪纷飞,寒气刺骨。
脸庞尚且稚嫩青涩的林陌眼眶通红,他无力的抓住江竹宽大的,仿佛刚从血水里拎出来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师尊……师尊……”
他那个时候好像除了师尊什么都不会叫了。
“……哭什么…难看。”江竹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撕裂般的疼痛。实际上他现在连呼吸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骨头破碎,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刺进肺部和心脏。
“不,不要恨……是我自愿的……不准哭。”江竹几乎是一字一顿,艰难的把一句话说完。
怎么能不恨啊?
那个在寒冷的冬夜将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孩抱在怀中,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从来都风光无限的江竹,他的师尊。现在这么狼狈,这么痛苦的死在他面前,怎么能让他没有一点恨意?
师尊,你是自愿的吗?
你会自愿将使剑的右手折断吗?你会自愿挖出左眼吗?你会自愿不躲不闪,任由那个人捅你十几下吗?
师尊,我不信啊。
江竹躺着的那一小块雪地很快被血染红。
灼热的泪水滴到洁白的雪地上,很快就没有了痕迹。
“如…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而疯,不要……”江竹话还没有说完,他还有很多要和林陌说的,都没有说出口。
他的衣角已经从无力紧握的林陌手中滑落,眼眸中映着林陌几近崩溃的脸。
不要怪他。
这是江竹用眼神给林陌传递的最后一个信息。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而疯,不要怪他。
“高烧。”南宫夜的话将林陌从巨大的心悸中拉回现实。
“啧,从小到大一直这样。”殷隐嘴上这么说,还是蹲下身握住了白语滚烫的手,满脸担忧。
白语从小到大一直这样,不舒服了不说,不开心了不说,什么也不说。
“他很少生病,这次……”沈谦无疑也很忧心。
“……可能是在冰原的时候。”慕容可叹了口气,为了白语的安全,她还是将在冰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低温环境下呆那么久又突然去沙漠,现在又淋了场暴雨……”南宫夜皱起眉:“鼎炉之体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不能随便用药。”
殷隐抿唇:“回远渡门就可以了。”因为白语是鼎炉之体,门派上上下下所有人几乎都对这种体质有一定的了解,药堂的弟子了解的最多。
生病在天道看来属于自然现象,因此占卜道也无法算到。
“治愈”南宫夜低声念咒,将林陌身上的伤治好了。只要不是自然现象,不管外伤内伤,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南宫夜都可以抢救一下。
等到南宫夜治疗完毕,月和低声开口:“满月守护。”金色的防护罩将林陌和白语两人圈了进去,阻隔住了尚未停歇的暴雨。
“要防护罩吗?”月和的语气似乎加重了点。
“呃……要。”
“这个……要……”
“不如你再给白语加一层吧……”
月和释放法力给他们每人一个防护罩。
空中的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话说林陌好棒啊,知道护不住白语就主动当肉垫,啧啧啧。”叶伤魄笑的灿烂。
洛离魂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林陌起身的时候无比自然的把白语抱了起来,虽然表情无奈,但是动作娴熟。
笙愿瞳孔微缩,她……似乎看见了别的景象。一个穿着被血染红的裙子的少女似乎抱着一个人,一步一步的朝深不见底的悬崖走去,缓慢且坚定。
是谁?她们是谁?前面是悬崖啊……停下来!
然而,笙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踏进悬崖,毫无悬念的跌了进去,坠入深渊。
笙愿猛的回过神来,面前仍然是林陌和白语,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和往笙愿的方向看了一眼,笙愿连忙整理好思绪,略带担忧的看向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