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拿起来接听，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姜晓雨听到电话那边语气很急，明显还带有哭腔。
看到邱明的脸色骤变，眉头紧皱，挂断后，没等姜晓雨问，他说：“班里有个学生离家出走了。”
他继续打了班长的电话问道：“你知道周萍萍平时一般会去哪儿吗？”
挂断电话后，他抬头望着姜晓雨说：“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要去找学生。”
姜晓雨说：“我跟你一起吧。”
邱明迟疑了下，“好。”
姜晓雨准备去前台买单，邱明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说买过了，她就被他一直拉着往外走，边走边拨刚刚班长发过来的电话号码，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
姜晓雨看得出来他很着急，问道：“去哪儿找呀？一点眉目也没有。”
刚刚他听班长说，周萍萍一群人平时喜欢去河边那一带的网吧，两人就沿着河边方向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路到处张望。
天已经黑了，就这么漫无目的找确实很困难，邱明腿长走得很快，姜晓雨一直带着小跑紧跟着他，邱明看她累的气喘吁吁的，放慢速度对她说：“你回去吧。”
姜晓雨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还可以。
刚走到小桥中间，前面就是要找的网吧，姜晓雨看到桥斜对面的河岸上，好像坐着一个人影，她觉得有点像那天在学校门口，问姜晓雨是不是女朋友那个女生。
她拉住邱明问，“那里有个人，你看是吗？”
邱明的眼睛有点轻微近视，平时也不戴眼镜，他看不太清，“先过去看看。”
从桥上到河岸边不太远，两人走到桥头发现有一条小路应该可以走过去，就是这一带没有路灯，看不太清。
邱明打开手机电筒照路，另外一只手拉着姜晓雨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应该是平时到河岸边玩的人比较多，这条小路还算好走，不一会就走到了河岸边。
邱明停在不远处，拿手机给刚刚那个陌生号码打过去，小声说：“人找到了，你先别着急，一会我把她送回来。”
两人走近站在她身后，周萍萍并未发觉。
“周萍萍。”邱明开口叫她。
周萍萍充满警惕性的转过身，看到是自己老师，又没什么表情的转了回去，
邱明走到她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语气平淡道，“你知道，你妈很担心你吗？”
周萍萍冷哼笑了一声，低下头拿起放在旁边石头上的烟点了一根，邱明一只手伸了过去，眼神示意给自己一根，周萍萍倒是没拒绝，很熟练的递了一根给邱明，点燃打火机准备帮他点上。
邱明说：“我自己来。”他点烟吸了一口，连抽烟的样子也极其文雅。
姜晓雨印象中，他好像不抽烟吧？
三个人安静的坐了片刻，周萍萍好像心情舒缓些了，“邱老师你们回去吧，我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见她开口邱明趁机追问，“你是因为日语补习班的事情？”
周萍萍再次低头没说话。
邱明开启了攻心模式，“你这个年纪有梦想我能理解，可你不能把梦想建立在你妈的痛苦上。”
周萍萍有点愤愤道：“她太懦弱了，我才不会和她一样。”
“你爸爸呢？父母离婚了？哪怕你现在去了补习班，你觉得你妈又有多大能力来供你之后出国的费用呢？”
邱明毕竟是师范毕业，学过一些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觉得这样的孩子多半是受父母关系的负面影响有关。
周萍萍稍微有点激动，“如果不是她这样懦弱，就不会被我爸抛弃了，我爸跟小三生的儿子，初中就去国外参加夏令营了，我什么都没有，我叫她去找我爸要钱，她为了她那点不值钱的面子，怎么也不肯！”
邱明冷冷的说了一句很诛心的话，“如果你爸心里有你，早就给你更好的物质条件了，这跟你妈没关系，你才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他并没有管你不是吗？”
姜晓雨听到都觉得邱明说的有点过了，此时的他目光有点凌厉，让人感受到一种震慑力。
毕竟周萍萍是未成年，还没有那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眼睛有点红润了，哽咽道：“可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人，因为自己的软弱被人抛弃，所以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周萍萍平时在班上属于不太好管教那一类，邱明第一次上课的凳子就是她带头指示另外几个同学藏起来的。
“像你这么说，那我也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是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周萍萍和姜晓雨同时把头望向他，“其实我家庭跟你有点类似，我跟我妈也被我爸抛弃了。”邱明手上的烟其实就只抽了两三口，他把快灼烧他的两个指头的烟头丢掉了。
“前几年，母亲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病。我妈不愿意把我爸留下的房产卖掉，说自己没得治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学生，没有那么多钱。我主动去找我爸求他给我40万，他说资产都在那个阿姨手里。”
“后来，他让我去给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辅导功课，说阿姨为了让我明白你爸挣钱有多辛苦，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他哼笑了一声，双目失神，“其实，她就是为了羞辱我，让我看他们一家人过得多幸福。”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人类的悲欢本就不相通。
周萍萍开口问道：“钱给你了吗。”
“算是给了，那个女人说，最近生意上资金周转不了，没有那么多现金，把家里一台车给了我，我拿车来做什么？我只想要钱救我妈的命。转头去了二手车市场，对方看我年纪不大，说这个车二手值42万，我没多想着急卖了，拿钱回家。”
“我妈不到两年就做了两次手术，后面就一直靠放疗化疗维持生命。”
“现在怎么样了？”周萍萍这会表情明显动容了。
“这个月陪她去了趟医院，已经扩散到淋巴了，但我没告诉她，想让她最后的日子没什么思想包袱。”邱明说完微微叹了口气。
邱明对着周萍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吗？
周萍萍稍顿，“听过，但确实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邱明老师角色上线一本正经的给她解释道：“树叶不想动的时候，风却一直不停的吹动它，当你想要孝敬你父母的时候，父母却已经不在了。”
周萍萍平时在班上要强得很，这会儿再也忍不住趴在膝盖上哭了起来，姜晓雨坐到她旁边来递了纸给她，轻声安慰她。
周萍萍哭了会儿抬起头，“可是邱老师你能靠自己读大学当老师，我连大学也读不了，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不想让我爸那一家人瞧不起我。”
邱明想起曾经那么努力的学习，又何尝不是为了挽回他的爸爸呢，他跟周萍萍的动机不过都是为了博得至亲的关注，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覆水难收，无论做什么到最后都是徒劳。
“可像我这样读了大学的，也不过就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打工狗，我们公司那些销售好几个都没读大学，能力比我强，待遇比我好，我羡慕死她们了。”
姜晓雨赶紧自嘲道，邱明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她，有点想笑。
最后，周萍萍终于同意跟他们一起回家。
到了周萍萍家楼下，她向着邱明背微微向前低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往常调皮的样子问道：“邱老师，晓雨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姜晓雨在一旁睁大了眼睛，邱明从容的说：“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告诉你。”
“嗯？”
邱明，“以后别再欺负班长了。”
周萍萍，“好，我答应你。”
邱明，“快回去吧，你妈担心你。”
周萍萍没再追问，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