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楼尽头的小阳台已经被别人占据了,安明玉拖着散漫的步子去了晾衣服的平台。
他靠在围栏边上，把烟点了，又点开手机回复消息。
【安明馨：哥,怎么样了,还在闹别扭吗？】
【安明馨：速回！很急！】
安明玉轻声笑了一下。
【安明玉：哄好了。】
没过几秒，对方又是一阵消息轰炸。
【安明馨：！！！】
【安明馨：我就说嫂子很甜,肯定好哄。】
【安明馨：但是说实话,有件事我没搞懂。】
【安明玉：你说。】
【安明馨：你之前和我讲的是他先暗示喜欢你，我还以为是他在追你呢。】
【安明馨：那他发现你也喜欢他，不是应该很高兴么,怎么还闹别扭了？】
有风吹过来,把临近的床单掀起,扫在安明玉脸上。
差点碰到嘴里燃着的烟，他往后仰了一下，抬眼发现面前的床单有些眼熟。
蓝底白条纹,是程越的。
安明玉抬手摸了一把,已经干了。
他松开夹子，将床单捞到胳膊上搭着,这才随意地瞟了一眼妹妹发来的新消息。
【安明玉：他害羞。】
【安明馨：？】
【安明馨：行吧。】
【安明馨：你们恋爱的真难搞,我去找time甜蜜双排了,88。】
安明玉不想让床单沾上烟味,把剩余不多的半支烟按灭，收了手机。
他又站着吹了半天夜里的凉风,低头嗅了嗅床单,确认上面只有清新的香皂气味,这才回寝室。
-
周四新开了一节实验课,虽然高中也做过化学实验,但次数不多，这还是程越第一回穿上白大褂走进大学的化学实验室。
“两个人一组，自己找好座位！”老师在门口拿着资料提醒他们。
程越根本不用想，他知道安明玉肯定不可能让他和别人一组，干脆主动乖乖跟在对方身后。
省的等会被逮回来，他又要说一些……让人脸红的话。
安明玉也真的信守承诺，没再碰他，连平时揽着他肩膀的动作都没有。
但程越看见他偶尔还是会下意识抬胳膊，又在碰到自己之前突然记起来一样，重新把手放下去。
安明玉去老师那里拿实验报告表，程越捣鼓了一下桌上的器械。
“那个……请问一下。”旁边跑过来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同学，你能帮我看看我的仪器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接不上去。”
程越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哦……可以。”他把手上的试管放下，“你在哪一桌？”
女生看清他的长相，脸色有点红润：“五号桌，你跟我来。”
他跟过去看了看女生的器材，发现是接管处有一个小旋钮松了，一直漏气。
找到问题，程越顺手帮他把旋钮重新归位：“你再试一下。”
女生再次检查气密性，没问题了。
她抬头：“谢谢，谢谢你啊同学！”
“没事，不客气。”
程越一转身，撞进了背后的人怀里。
熟悉的气息和体温让他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这是谁。
安明玉手里还拿着刚从老师那取来的实验表，垂下眸子：“弄完了？”
程越往后退了半步：“我……我就帮她检查了一下仪器。”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
他干嘛要和安明玉解释，还一副他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安明玉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女生，笑了笑，淡声问：“那有空帮我也看看吗？我的仪器也有问题。”
程越：“……”
他一个参加了不知道多少次国际化学竞赛的人还会解决不了这点仪器问题？
“行么？程——唔！”
程越眼疾手快踮起脚把安明玉的嘴捂住，顾不上背后两个女生的目光，他拽着安明玉的衣摆，快步把人拉到他们俩的实验台前。
“你不要在别的同学面前喊我程老师。”程越害臊得不行。
他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手心里被安明玉亲了一下。
但太快了，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程越悄悄蜷起手。
安明玉低头笑：“嗯，不准亲，不准碰，现在连昵称也不准我喊了。”
程越耳根子一热，不想跟他争这个，转移话题：“你的器材……哪里有问题？”
“好多问题。”安明玉把干燥管递到他手上，“你看看，好像这个橡皮塞有点松。”
程越：“？”
？？？
这算是什么仪器出了问题？？
程越帮他把橡皮塞拿起来看了看。
接口处断了一点。
不像是用久了断掉的，倒像是被谁给掰掉的。
程越：“……”
安明玉语气无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来它就这样了。”
程越把橡皮塞重新捣鼓了一下，接上去，塞好。
“你拿水试试。”他递给安明玉。
后者接过，很顺手地放在一边。
程越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实验任务：“我们这节课要做什么？”
他抬头，发觉安明玉就站在他身后，看起来像是把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这节课其实不用这个。”安明玉清了一下嗓子，“要制盐酸普鲁卡因。”
程越看着自己手里的干燥管，又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组装酯化分水反应装置。
干燥管根本用不上。
安明玉是故意的。
程越“啪”地将干燥管插回装置架上，转身就要站到实验台另外一边。
“程老师。”安明玉把他拦下不让他走，“我错了。”
程越抓住他的小臂：“你答应……”
安明玉一秒松开他：“不碰你。”
“别生气，程老师。”他把椅子拉过来让程越坐下，“我们一组的，你别抛下我不管。”
安明玉又动手把装置麻利地组装起来：“重活累活我来做，好不好？你来记录数据。”
程越耳朵更红：“……不用。”
“那不走了？”安明玉的手像是有什么魔法，片刻就把别人折腾了半天都没倒腾出来的组合装置弄好了。
“我没想走。”程越小声，“你不要老是这样……我们好好做实验。”
“行，好好做实验。”安明玉弯唇，“我保证我们这组分数最高，绝对不拖累你。”
虽然这话听上去很狂，但要是安明玉说出来的，还真的没让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帮我拿一下温度计。”程越在化学上就是个理论的巨人，真要动手，他还得仰仗安明玉。
课上到一半，老师走下来检查进度，经过他们这一组的时候停留了一会。
实验台前，个子高的男生和个子矮一点的男生手握着手，正在搅拌过滤。
稍矮些的男生面色微微有些发红。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而且这一组学生两个她都有所耳闻，都很出色，的确也是整个实验室里进度最快的一组。
老师又皱眉观察了片刻，依旧没能想出究竟哪里有问题，只能转身走了。
一节课时间有限，实验没能做完，程越记录完最后一组数据，接过安明玉清洗好的装置还原到台上。
后者擦干净手，把他们的实验报告交给老师暂行保管。
程越在实验台前又坐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安明玉不知道找了多少借口，一会说手不稳要他帮忙扶，一会又说头发扎眼睛让他帮忙拨开。
肢体接触就没有少过。
可硬要追究，都是他在主动触碰安明玉，不是对方触碰他。
不算不守承诺。
程越叹气。
“晚上想吃什么？”安明玉走过来打断了他一路狂奔的思绪，他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随意地搭在胳膊上。
空调一关，空气里有点燥热，程越也把衣服脱了：“吃食堂。”
“好。”安明玉答应道，“程老师。”
“嗯？”
“你穿实验服的样子……”
察觉到他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程越转头往教室门口走。
安明玉追过去，带着笑意：“我就想夸夸你。”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程越没搭理他：“我想吃二楼的自助餐。”
“行。”安明玉摸了摸鼻尖，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他们耽误了一会，去的时候食堂已经爆满了，二楼的自助餐味道好，价格又便宜，更是直接挤满。
程越跑过去拿了餐盘挤进人群。
一圈走下来，总算看见装西红柿炒蛋的盘子，还剩下最后一点。
程越刚要把那仅剩的美味捞进自己盘子里，面前就伸过来一只胳膊。
“哐当”一声，西红柿炒蛋的菜盘空了，一点也没剩下，全进了那人的盘子。
程越难以置信，抬头。
这人不是别人，是安明玉。
后者眉尾轻轻一挑：“怎么了？”
程越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移到他餐盘里的西红柿炒蛋上面。
“……”
“没怎么。”他捏了一下自己的盘子边缘。
付了钱，刚好杨开淼和郭羽翔也在食堂，旁边还有两个座位，程越和安明玉跟他们拼了一桌。
程越掰开竹筷，又瞅了一眼对面餐盘里那一小堆西红柿炒蛋。
酸酸甜甜的香气扑进他鼻腔里。
偏偏安明玉像是不饿一样，慢条斯理地转头很杨开淼讲话，盘子里的东西动都没动一下。
他想来吃二楼的自助餐就是想吃这里的西红柿炒蛋，想了几天了。
程越垂下眼睫，默默戳了戳自己盘中的青椒肉丝。
“对了程越，你跑步厉害吗？”杨开淼问他。
程越：“啊？”
“马上要体测了。”安明玉道。
“对对对，有身高体重，肺活量，坐位体前屈，还有……”
这几个他还可以接受，程越想。
“一千米。”
“……”
“哦，还有引体向上！”
程越捏着竹筷的手一紧。
“安明玉肯定不担心这些，我估计他这个变态能拿满分，我打算这几天去练练引体向上和坐位体前屈，我不想为这个挂科。”杨开淼往嘴里塞了一口菜。
一千米。
引体向上。
程越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他又看了一眼安明玉，后者还在喝水，盘子里依旧没动。
他到底还吃不吃？
程越抬头，正好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安明玉眼底有些戏谑。
“怎么一直盯着我的餐盘？”他问。
程越咽了咽，挪开视线：“我没有啊……”
“想吃？”安明玉把餐盘往他这边推了一点。
西红柿炒蛋的香气更浓了。
“你……”故意的吧……
程越瞪他，他话还没说完，安明玉便把他们的餐盘对调过来。
“给你。”他声音很低，带了点无奈，“这盘本来就是帮你打的，没想抢你的。”
“逗你一下，别不高兴，嗯？”
程越低头一看，盘子里除了西红柿炒蛋还有西兰花和水煮肉片，都是他经过的时候就被打完了，没抢到的菜。
也都是他喜欢吃的。
程越脸红了。
他自己的那一盘里面就一点青椒肉丝和包菜，想吃的全没打到，自暴自弃随便夹了几个菜。
“我不要，你吃吧，我吃我的那盘。”他把餐盘推回去。
“唔……”安明玉从饭菜里抬起头，含糊道，“晚了，这盘我吃过了，你再吃就是……嗯，间接接吻？”
“还换回来吗？程老师。”
程越脑袋一麻。
“……”
“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