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没想到自己会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醒来,他困得不行，揉着眼睛下床洗漱。
刚穿完衣服的杨开淼回头看见他，惊叫：“我去！程越,你昨晚上当贼去了？”
程越一愣。
安明玉也转过身来,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没睡好。”程越现在看见他就心慌，赶紧低头绕开他去了洗漱台。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杨开淼会反应这么大。
他皮肤白,眼下的乌青特别显眼，这黑眼圈说是被人打了一拳估计都有人信。
程越：“……”
安明玉走到他身边，垂眸看了他一会：“还难受吗？”
程越摇头,眼神躲闪：“不难受了。”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睡着。
凌晨那会,他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安明玉端着一盘蛋糕，一口一口含在嘴里亲过来喂他。
每喂一次,就附带一个深吻。
然后他就……吓醒了。
程越偷偷瞄了一眼安明玉的唇角。
……真的有那么软吗？
他还在出神,安明玉察觉到身边的视线，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边。
他挑眉：“怎么了？我嘴上沾了东西吗？”
程越霎时仿佛被踩了尾巴,炸毛：“没,没有,我只是在发呆,没看你的嘴。”
他说完，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安明玉看到他又开始泛红的耳朵,轻轻笑了笑：“没关系,你想看就看,随便你看。”
程越：“……”
“我说你俩一大早起来就这么gay里gay气？”杨开淼走过来玩笑地挤了挤眼。
这话更是点燃了炸弹的引线,他受不了了,怕被安明玉再进行几次这样的魔法攻击，自己的心脏估计当场跳出来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程越揪起旁边墙上挂着的毛巾，胡乱淋湿盖在脸上。
出门上课之前，程越收到了一笔来自学校的转账。
他点开，是助学金到账了，加起来一万多。
能还上之前欠安明玉的十分之一。
班群又弹出几条消息。
【班主任：@全体成员，助学金名单公示如下。[图片]】
【班主任：接下来还有丰厚的奖学金，希望各位同学积极努力申请。】
【班主任：请大家务必认真完成跑步打卡，后续还会有体测，体测不及格会影响奖学金评定，严重的还会无法毕业，请一定重视体育锻炼！】
程越没细看后面的几条，他点开公示名单扫了一眼。
最上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
他往下继续找过去，连着看了几遍都没看见金乐文的名字。
她本该排在第二的。
程越想到那天答辩的场景，略有感知地抬头望了一眼安明玉的背影。
-
接下来一整天，程越都在找各种理由躲避安明玉，他需要一点时间，让他理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待在安明玉身边只会让他头脑一片混乱。
晚上的选修课，程越特意来迟了，他打量了一眼教室，随便在前排找了个空座位坐下。
没过一会，赵旭扬抱着书过来了：“程越？我能坐这不？”
程越扫了他一眼，点头。
赵旭扬连忙笑眯眯坐下。
教室最后一排，安明玉刚把身边的座椅板按下，冷不防看到方才还在朝他这里走过来的人一屁股在前排坐下了。
他愣了一瞬。
又过了几秒，程越身边坐下另一个男生，看清那人是谁，安明玉蹙眉，唇角绷了起来。
上课铃打响，郝颖老师走进教室：“今天跟大家商量一件事。”
她放下电脑：“总是这样我一个人在台上讲，你们听着也觉得无聊，我记得咱们这节课是两百多个学生，现在教室都空了一大半了。”
台下隐约传来笑声。
“所以我想了个主意，咱们从下节课，也就是下周开始，每节课留一小时的时间给同学们上台表演，唱歌乐器，只要是和音乐相关的都可以，根据表演的质量加分。”
她话说完，教室里立马一片小声议论。
听见加分，程越原本应该很感兴趣，但现在他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助学金发下来了，他得把钱打给安明玉。
但……提到这件事，就不可避免要和安明玉搭话，他躲了一天，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找对方。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安明玉。
而且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他都不确定李姝说的是不是对的。
安明玉看上去完全不像同性恋，至少他和钱方凯就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
那晚只是亲了一下，还是他主动的，安明玉可能恰好不方便推开他而已，或者是一时冲动。
毕竟大家都很高兴又喝了点酒，有冲动也很正常。
安明玉本身就是个温和的人，把他当朋友，所以没因为这件事和他计较。
早上提起来是想试试他的态度，刚好他假装忘记，安明玉应该也很满意他不记得，省了麻烦。
程越想想越发觉得有道理。
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哪来的信心认为对方就会喜欢他……
可他又犹豫，万一安明玉真的喜欢他，那他们还能正常做朋友吗？
程越捶了自己额头几下。
先别想这么多了，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旁边的赵旭扬看他脸色几经变幻，现在又举止失常，小心翼翼道：“程越……你，你没事吧？”
程越这才想起来他身边还坐了别人。
“没……”他把手缩进袖管，信口胡诹，“我前几天喝多了，头有点疼。”
“啊？”赵旭扬关切，“那你要不要等会请假去医务室看看？”
程越的头疼早好了，他摇头：“不用，我自己捶几下就好了。”
“哦……”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赵旭扬也没再问。
程越和他说完，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未读消息，来自安明玉。】
他手一抖。
做贼心虚地把手机屏幕按灭，过了好一会，程越才点开。
【安明玉：程老师，我想上厕所。】
？？？
他忍住回头看的欲.望，打字回复。
【程越：马上下课你就能去了。】
对方回得很快。
【安明玉：嗯。】
【安明玉：厕所没开灯，走廊也好黑。】
【安明玉：我怕黑。】
【安明玉：程老师，你能不能陪我去？】
…………
安明玉会怕黑……？
可他说得一本正经，半点没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什么诡异的对话，要是被看见……
程越抬头瞅了一眼赵旭扬，见他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把手机挪到书后面挡住，打字。
【安明玉：不行就算了，我回寝室再上。】
还有一个小时才下课，回寝室那不憋死了？？
【程越：让郭羽翔陪你去。】
【安明玉：他翘课了，没来。】
程越动作一顿。
他缓慢挪动身体，回头往安明玉那边飞速瞥了一眼。
后者坐的那一排座位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安明玉神情还是如同平时一样冷淡，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但程越就是莫名从中看出了一丝委屈。
他肯定是眼花了。
程越猛地转回来。
【安明玉：陪我去么，程老师。】
委委屈屈的语气更重了。
程越：。
【程越：行。】
他发完这一条，安明玉总算消停下来。
下课铃打响，赵旭扬转过头：“程越，我想跟你聊聊项目……”
程越的桌面突然被人敲了敲，来人手指纤长，指根那枚小痣颇具辨识度。
赵旭扬被打断。
程越站起身，歉意道：“不好意思，我……”
陪别人上厕所这句话太过于奇怪。
程越话锋一转：“我要去上个厕所。”
“哦哦，好，你去吧，等会聊。”赵旭扬点头。
程越松了一口气，赶忙跟在安明玉背后走出了教室。
前面的人脚步轻快，像是心情突然变好。
“我在外面等你，你去吧。”他站在厕所门口停下。
安明玉“嗯”了一声。
看这走进去的样子也不像是怕黑？
程越握着手机，把刚刚调出来准备点开的照明按钮默默关上。
没等多久，安明玉出来了，站在洗漱台边洗手。
程越左右张望了一下，周围没有人。
他嘴唇动了动，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安明玉……”
“嗯？”
“我拿到助学金了。”他把手机上的网络银行点开，“我想把钱还给你一部分。”
见安明玉还站在他面前，程越道：“你给我个卡号吧，我把钱转你。”
静默了几秒。
安明玉擦干净手，从衣服内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到程越面前：“密码是我□□后六位。”
程越抬头：“？”
“拿着。”安明玉又往前递了一点，“以后要打钱直接打到这张卡上，等会我把手机也绑给你，不用再特意问我。”
程越：“哦……”
他把卡接过。
安明玉从他身侧擦过去，准备回教室。
程越握着手里的银行卡，脑海中一霎那闪过上交工资卡这个念头。
他被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吓了一跳。
打住。
是他给安明玉打钱，又不是安明玉把卡给他刷。
程越将银行卡揣进口袋，呼出一口气，却刚一转身就和安明玉撞了个满怀。
程越的鼻尖扑进对方衬衣，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安明玉抬手扶了他一下。
“你怎么……”他揉了揉鼻子。
怎么说停下就停下。
“别跟他坐了。”
安明玉忽然道。
程越愣住：“什么？”
“来陪我坐，我那就我一个人。”安明玉垂眸注视他，走廊没有光，程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语气有点硬。
程越咽了一下：“教室里不黑。”
安明玉很轻地笑了一声：“是不黑。”
“但是我一个人坐，我害怕。”
程越：“……”
程越：“有什么好怕的？”
安明玉：“不知道，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看我。”
这话说得程越背后都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回头看了几眼。
安明玉：“你都跟别人坐了一个小时了。下节课陪陪我，程老师。”
这句话声音放得出奇软，还有点腻乎劲。
程越心头一跳。
安明玉这是在……和他撒娇？
“我……”他张了张嘴。
上课铃打响。
最后他是怎么答应的，程越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机械地走到赵旭扬身边，默默收拾好桌面上的书本和笔。
安明玉长胳膊一伸，把桌兜里的背包帮他捞出来，很熟稔地挂在了自己肩上。
赵旭扬：“？”
“我那个……”程越小声，“我去后面坐了。”
被要求陪人上厕所，还要陪他上课，这话打死他都不会说出口的。
赵旭扬点头：“哦，行，那下次有机会再聊。”
程越抱着书本埋头走了。
安明玉跟在他身后，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赵旭扬。
赵旭扬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抱着胳膊抖了一下。
什么鬼，他什么时候惹到这位了？
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程越翻开书。
这么拙劣的借口亏他想得出来。
他的目光落到安明玉身上，后者拿手撑着下巴，但程越依旧从指缝里窥见他上扬的嘴角，像是在笑。
安明玉朝他看过来，程越瞬间转移视线盯着书。
目光虚虚地落在书页上，程越的脑子里还是最后安明玉那句话。
“后半节课陪陪我，程老师。”
程越脑仁一麻。
别瞎想了。可能只是郭羽翔没来，他嫌一个人坐着无聊，毕竟是选修课。
但是前面也有座位，他可以随便找个人身边坐下，没人会拒绝和安明玉一起上课。
他偏偏找了自己。
还……撒娇一样跟他讲话。
程越心中一片混战。
“程老师。”
程越身体陡然一颤，眼神乱飞：“什，什么？”
安明玉凑近，低头笑：“这本书的目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你已经盯着它看了十几分钟了。”
程越：“……”
“我……我研究一下这本书的结构。”程越恼羞，他把手里都快揉烂的书页抚平，胡乱往后翻了翻，拿手撑起脑袋，把他彻底阻拦在自己的视线之外，脑海中这才清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