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双生(1 / 1)

现在正值盛夏。

若是将尸体弃至于户外,那么高温将会导致尸体迅速腐烂,招惹虫蝇及食腐动物,引起他人的注意。

面前这个地下室则是正好。

通往地下室的是一堵可以旋转的墙,出入口只容一人弓着身子通过。

门被打开时扬起的灰尘,以及内部腐烂的味道,证明了这个地下室可能已经被旅馆主人废弃。

或者说,旅馆主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地下室的存在。

这是一个阴凉、密封的空间。

还有比这更适合藏尸的地方吗?

只是……

老邢皱起了眉。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隐藏在陈腐的味道里,萦绕在他的鼻尖。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像一只意欲择人而食的巨兽,对着老邢张开了巨口。

不知怎的,面对这个地下室,老邢竟产生了些许退意。

有什么好怕的?

事已至此,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老邢开口问道:“你身上沾了血?”

帮老邢打掩护的邢太太赶忙检查起自己的身周。

果然,她的裙沿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痕。

邢太太刷的一下就白了脸。

“这可怎么办啊?我要不要把这条裙子一起扔掉?”

由着着红痕,邢太太又想起了117号房间里,动脉血在床上、地板上洒出的斑斑点点的血红。

藏尸容易,犯罪现场又该怎么收拾?

老邢关上地下室的门,盯着邢太太裙角的红痕,感觉有些不对。

他蹲下身子,凑近闻了闻。

一股馥郁的玫瑰香夹杂着些许血腥味钻入他的鼻腔。

“你在裙子上洒了香水?”

“香水……”

邢太太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香水。”

“老邢,我有办法处理房间里的血迹了。”

“……”

*

事情已经基本商定。

剩下的,只有两夫妻按计划行事。

时间不等人。

每分每秒,都可能有新的变数出现。

老邢和邢太太急匆匆地往117号房间赶。

虽然心里急得五内俱焚,但两口子还是要装出一副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

*

邢斯炎百无聊赖地在旅馆的一楼穿梭着。

在这里,他没有玩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自娱自乐。

这次外出旅游,他并不开心。

原因很复杂。

而引爆一切的导|火|索,始于几天前。

几天前,一家人逛商场时,邢斯炎看上了一双球鞋,价格两千元。

邢斯炎看来看去,看得心痒痒,做了千万般的心理斗争,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终于向父母开口,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结果也并没有出乎邢斯炎的预料,他的父亲以家里经济条件紧张为由,拒绝了邢斯炎的小心愿。

邢斯炎知道家中现状。

懂事的他,最后还是压抑下了自己对球鞋的喜欢,并未多言。

毕竟,家里经济条件如此,父亲也没办法。

他作为这个家里的儿子,不该因为这么点小事,去为难父亲。

可邢斯炎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是那么的赤|裸|裸。

他聊以安慰自己的遮羞布,被他们的父亲轻描淡写地揭开。

如果说不能得到梦中情鞋,让邢斯炎有点闷闷不乐,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他郁结于心。

他们的父亲老邢不舍得给邢斯炎买两千块的鞋子,却反手主动给他的姐姐邢斯曼买了一万八千元的裙子。

他的姐姐邢斯曼对此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横眉竖眼的,丝毫不珍惜那条价值不菲的裙子。

尽管他们的母亲邢太太得知此事后,特地去商场给邢斯炎买了他心仪已久的鞋子,但邢斯炎正处于青春期的敏感内心,还是被此事伤到了。

不是说家里经济条件紧张吗?

一万八千元,够给他买九双球鞋了。

再说了,有几户家境一般的人家肯给女儿买这么贵的裙子。

邢斯炎不是因为最初没有得到球鞋或者没有得到等值的礼物而生气,而是气他的父亲。

明明是一胎双生的姐弟,待遇怎么能差那么大呢?

这样看来,他的懂事,他的克制,更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就像是一尊滑稽的小丑,被剥光了衣服,在舞台上演着名为“识大体”的滑稽戏。

而他的父母,拥着他的姐姐,一家人在台下,满怀嘲弄地看着他的表演。

最后,他的母亲,施舍般地给了他打赏——那双球鞋。

一切的一切,都在催动着邢斯炎的想象力。

越去深想,邢斯炎越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水底。

被忽视的日常,就像身周的水,将他密密匝匝地包围。

浓浓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

一楼走廊里,老邢夫妻俩行色匆匆。

虽然心存不忿,但眼看着自家父母步履匆匆地朝自己走过来,邢斯炎还是立刻将心思从对父亲的怨怼中收回。

他是个懂事的儿子,不应该一味沉浸在对父母的埋怨中。

邢斯炎收起了自己那副懒散的样子,挺直了脊背,想上前和自己的父亲再说一说关于吸烟的事。

刚刚在116号房间里,面对父亲的抽烟行为,邢斯炎只是简单劝告一番。

那是因为有老严这个外人在场,他得稍微给自己的父亲留点面子。

现在,趁着母亲在场,他可要好好地与父亲说一说这件事。

吸烟有害健康。

自己的父亲怎么就戒不了烟呢?

瞧,虽然他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儿子,但他关心父母的心思,可比那个没心没肺的姐姐多多了。

邢斯炎在内心里幼稚地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比较着,似乎这样父母就能意识到他才是他们的贴心小棉袄,从而给他更多的关爱。

邢斯炎依旧固执地想要用自己的懂事与对父母的关怀,来换取父母更多的注意力。

然而,老邢的注意力全在女儿杀人之事上。

他的脑内推演着接下来他该做的事情,在藏尸的过程中,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撞破,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老邢无知无觉地与邢斯炎擦肩而过。

甚至,在经过邢斯炎身边时,老邢的眼神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好似邢斯炎整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在两人错身而过,邢斯炎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颅。

这算什么?

他是故意的吗?

哪有父亲把自己的儿子当空气。

邢斯炎在心底认为父亲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开口想要那双两千块钱的球鞋。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开口阻止他抽烟。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开口抱怨他这个当父亲的偏心眼。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不再乖乖当那个懂事的傻瓜。

……

可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又有什么错?

往日被忽视的一幕幕,在此时迅速堆叠成一座高塔。

积怨,在这一瞬间不减反升,迅速发酵。

为什么他还有个双胞胎姐姐?

如果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

他就不用困在亲情与偏爱织就的囚笼里,成天伸着脖子,渴盼着来自父母的关怀施舍。

*

最后,还是邢太太及时发现了自家儿子的存在。

可这个受惊过度的女人已经无暇去体贴入微地关怀儿子,消解他难看的脸色。

“斯炎,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吗?”邢太太三两步来到儿子面前,伸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顶。

面前的孩子已经初具了成年人的体型。

其实,在邢太太的内心里,她是对不起面前这个儿子的。

当初,她一知道自己生了对龙凤胎后,就决定对女儿好一点。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疼儿子的。

邢太太想要一碗水端平。

女儿少受的疼爱,就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补上。

可谁曾想,真正受宠的那个孩子,是女儿呢?

真正发现这一点时,邢太太想要调转自己的策略,对儿子好一点。

可女儿性格刁钻,还总是大灾小难不断。邢太太的大半心神被困在了挣钱上,小半精神也被牢牢拴在了女儿身上,终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自己的儿子。

少年的发丝扎着邢太太敏感的手心,酥酥麻麻的,弄得邢太太鼻头发酸,几欲落下泪来。

这碗水,她终究还是端偏了。

她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

怎么生下的孩子一个那么的不懂事,另一个又是那么的懂事呢?

邢斯炎也被这短短几秒的触碰,抚平了心绪。

母亲的亲近,正在无声无息地消弭着少年心头的戾气。

*

温馨的时光很快结束。

邢太太沉下心来,理了理儿子的头发。

“斯炎,你在附近转转,别让人靠近这个房间。”

“怎么了?”邢斯炎疑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一点小事。”邢太太想挤出一抹笑,“很快会没事的。”

邢斯炎觑着母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又是姐姐的事吗?”

“没什么,你不要多想。”

“只不过是你姐姐的小脾气又犯了,我们哄哄就好。”

又是她?

一股无名火直冲胸臆,连着带起了刚刚被消解些许的怨怼。

邢斯炎捏紧拳头,心中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看来自己的父亲也是急着去安慰那个闹小孩脾气的姐姐,才会把他这个儿子彻底忽略。

“斯炎?”

邢太太担忧地看着邢斯炎的脸色,“你……”

“快过来。”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这事更要紧,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呢?”

老邢已经到了117号房间门口,烦躁地冲邢太太低吼。

“还有斯炎,你在干什么?怎么能不这么不懂事,老缠着你妈妈?”

“嗯,我马上就过来。”

邢太太拍了拍邢斯炎的肩膀。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妈妈先去忙了。”

*

母亲温暖的体温,在肩头轻触。

这温度过于温柔,让邢斯炎深深沉醉。

只可惜,对于他来说,这抹温度就好似浮云朝露,稍纵即逝。

邢斯炎站在原地,愣愣地母亲的背影,奔向自己姐姐。

这一幕,与记忆里的无数幕重合。

邢斯炎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父亲母亲有多少次抛下自己,奔向自己的姐姐。

而他,从小到大,只能懂事地站在原地,像个外人一般,看着父母对姐姐关怀备至。

原来,姐姐的小脾气才是要紧的事吗?

原来,他就是那个不要紧的人吗?

邢斯炎再次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

指甲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抵上了手心那几个月牙形的小伤疤。

一个念头,再次冲破重重束缚,浮现在邢斯炎的脑海中。

如果家里就他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

没有姐姐每个月打针吃药、吃喝玩乐要支出的那一大笔费用,家中沉重的经济负担将不再存在。

没有那些经济负担,父母之间最大的纠纷,也将随之消失。

父母之间没有纠纷,……

美好生活的画卷,在邢斯炎眼前徐徐展开。

那个念头一遍一遍刺激着邢斯炎的神经,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清醒状态。

如果那个不懂事的姐姐突然消失了,那该有多好。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都统夫人她富可敌国 太子妃拒绝争宠 王妃她又作妖了 邪王在上独宠倾城萌妃 锦衣仵作 战王,嫡妃很甜 重生空间神秘夜少结婚嘛 斗罗之极冰传说 迫嫁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