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旁,看着被炸得人仰马翻的重骑兵,雷坤鸣瞪大着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一双大手揉撮了好几次,才知道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
这可是重骑兵呀,战场上无敌的存在,就这么轻易被他们解决了。
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却是他把这些重骑兵引过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让雷坤鸣震撼的是,杨帆既然掌握着如此威力巨大的利器,居然还让他们围在山上这么久。
很显然,杨帆是想让这些人全部跳出来好一举歼灭。
雷坤鸣感到很庆幸,若是还和江南联军在一起,那自己以及的族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雷坤鸣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珠,带着嘶哑的声音问道:“苏将军,现在怎么办?”
如果说刚刚雷坤鸣还怀着事不可为便带着族人逃跑的心思,如今他再也不敢生出一丝异心。
轰天雷给人的震慑实在太大了!
雷坤鸣知道,即使自己带着族人逃回山越。
如果杨帆要灭了他们,也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既然如此,还不如死心塌地的跟随,以后还能谋一个好的出路。
苏定方当然能够体会雷坤鸣的心情。
虽然轰天雷的威力他曾见过,但也不敢想象会如此轻而易举便摧了战无不胜的重骑兵。
此时苏定方觉得,跟随杨帆是他此生最英明的决定。
在杨帆麾下,战场简直成为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战争也演变成了一门艺术。
看着血肉模湖、断胳膊断腿的江南重骑,苏定方毫无怜悯之心。
挥了挥手,让人把这些正在哀嚎的重骑全部解决掉。
对这些人而言,也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看着苏定方毫不留情把这些受伤的江南重骑一一解决,雷坤鸣只能带着族人静静的跟着。
不过,看到族人眼中不断流露出的恐惧,雷坤鸣知道,即使自己想带着这群人反叛,也没人敢再跟随。
清扫完战场,苏定方这才抬头看向雷坤鸣,说道:“如今对方已成不了什么气候,请宗帅带领族人进山把那些溃败的死士全部解决掉,剩余的重骑和接应大都督的任务就交给本将了,不知以为如何?”
“将军有令,属下必不辱使命!”
雷坤鸣再也不敢有一丝傲气,直接改变的称呼。
说着,站直身躯面对身后的族人,振臂高呼:“儿郎们,咱们山越人的好日子即将来了,大都督已经做了保证,此战过后,会给我们与汉人一样的待遇。”
“咱们山越人的新时代将由我等开创,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铭记这一刻,这是我们用鲜血和忠诚换来的,跟随着大都督的脚步,杀!”
“嗷嗷嗷!”
成功被这番话激起斗志的山越人纵情嚎叫,声震四野!
哪个山越人不想如同汉人那般有自己的土地?
哪个山越人不想过着安宁的生活?
只要有了自己的房子,晚上再也不怕豺狼虎豹。
有了自己的土地,就不会担心饿死,冻死!
对于风餐露宿的山越人而言,简直已经是达到了人生巅峰。
在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中,雷坤鸣领着族人快速的窜进了山林里。
山林这些山越人的天下,即使树林茂密,却如同猴子一般灵活,登山涉水对于他们来说如履平地。
他们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儿,杀光逃溃在山中的江南死士。
毕竟,功劳越大,奖励就越多。
看着快速消失在山林里的山越人,苏定方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还是自家大都督懂得人心,懂得算计,这些山越人常年生活在山里,用了对付逃进山中的溃兵最好不过。
如果用自己的人去歼灭溃兵,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呢!
思绪间,苏定方转头看向了一里开外的剩余重骑。
即使没有看到对方的首领,也能够想象对方此时的表情。
定了定神,苏定方对着扛着轰天雷的护卫挥了挥手。
……
山脚下,看着狼狈逃回的十几名重骑兵,魁梧男子看得目瞪口呆。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发起冲锋的重骑兵,怎么突然之间就兵败如山倒了?
这些重骑可是他范家的底牌,也是战场上无敌的雄师,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打败。
魁梧男子怒气勃发,一手提起范沧大喝道:“什么狗屁天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快说说,你到底是中了什么埋伏?难道对方还有重骑不成?”
范沧苦着脸说道:“将军,他们真能够施展天雷啊!咱们的人还没冲到他们跟前,就全被天雷给炸死了!”
听到自己的人真的已经全军覆没,魁梧男子仿佛被天雷噼中,满脸不可置信。
而一旁的长孙冲听后去憋了憋嘴,这些狂妄自大的江南士族终于吃到苦果了吧?
不过,长孙冲也有些意外。
轰天雷已经被李二陛下严令不能流出,杨帆去哪里弄来的?
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长孙冲只能赶紧对着魁梧男子说道:“将军,对方有轰天雷,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再次听到长孙冲说到轰天雷,魁梧男子终于回过神来,不解的问道:“轰天雷是什么?”
当长孙冲简单的对轰天雷作了一番解释,魁梧男子直接被震住了。
他真没到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狂暴的利器。
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对策。
魁梧男子此时再也没有刚才的傲气,反而一脸沮丧的喃喃自语:“难道老天真要我范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旁自诩聪明的长孙冲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既然杨帆有轰天雷,为何被围至今,让自己身临险境?
难道是想让这些反抗他的江南士族集结起来,然后上演一次绝地大反击,将这些江南士族全部除掉。
如果真是这样,杨帆心思也实在太过深沉了!
那小子居然以身为饵,真狠啊!
半山腰上,看着零星抵抗的一些死士,杨帆停了下来,对着跟上来的席君买和王孝杰低语了几句。
没隔多久,半山腰上便传来了一阵阵劝降的声音。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三人齐声一喊,顿时收到了奇效。
这些死士本就没有军纪这么一说,此时就失去了斗志,纷纷举手投降。
当然,更多的,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山下涌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战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有的停下投降,有的向下跑,相互冲击彼此阻挡,同伴践踏者不计其数!
正不断逃命的张亮看着崩溃的士兵。
显然,溃散之势已不可阻挡。
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即便是白起复生也无可挽回!
不由微微一叹:“天不佑我啊!”
“义父,现在怎么办?”
身边的一群义子急了,抽刀砍翻几个慌不择路冲撞到近前的死士。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他们得全死在这里。
张亮失神的都喃一句:“怎么办?现在能怎么办?”
看着一脸恐慌的一众义子,张亮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无奈道:“先撤退吧,来日再慢慢与杨帆算账,这次算他运气好,下次本公定然取其项上人头以诰慰逝去的兄弟。”八壹中文網
看到张亮到了这种境地还说官面话,众人真是无言以对。
如今用人海战术都没有把杨帆弄死,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即使今日能够侥幸逃脱,以后也只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
看着众人的表情,张亮脸色一阵燥热,心中却愤恨不已。
一切都是因为杨帆啊!
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布局,却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具装重骑一举翻转,张亮就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难道这家伙真是自己的克星不成?
当然,张亮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杨帆。
事已至此,想要转败为胜已是天方夜谭,只得在义子的护卫下向山下跑去。
张亮期望能够跟驻守在山下的重骑会合,冲出一条血路逃出升天。
只是当他来到山下与长孙冲汇合的时候,整个人直接傻了。
本来威武霸气的重骑兵此时只剩下100多人,旁边还有十几个痛苦呻吟的伤员。
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亮根本没想到刚才一连串的爆炸声并不是春雷。
当然,刚刚只顾着逃命,谁还去管这么多呢!
当了解到了情况,张亮一脸颓废,他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身临绝境的一天。
没办法之下,只能带着长孙冲朝着山林逃去。
山林里,雷坤鸣正带着族人不断击杀逃亡的死士。
一刀把面前的死士砍成了两截,此时雷坤鸣心里美的不行。
心想,咱这也算“投名状”了吧?
这么大的功劳想来那位大都督必然不吝于赏赐……
最重要的是,杨帆能给他们山越人与汉人同等的待遇,这可是不敢想象的事儿。
雷坤鸣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眼角的余光倏地就瞥见张亮和长孙冲正逃进远处的树林里。
是那两个汉人!
就是这个两个家伙不断的怂恿自己围杀杨帆。
若是自己能将两人捉拿献给杨帆,那岂不是……
雷坤鸣吞了口唾沫,对身边的族人耳语几句,便带着一伙人悄然追着张亮和长孙冲逃离的追去。
半山腰上,鲜血成河,尸横遍野!
具装重骑的威力尽显,死士毫无抵抗之能力,就如同面对凶勐虎狼的羊群,孱弱得只能任人宰割!
可惜此时扬帆所带领的重骑却没有再冲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溃败的死士四处逃窜。
拿下头盔,杨帆活动了一下颈部,全身有些乏力,握住横刀的手也有丝丝颤抖。
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累,实在太累了!
虽然浑身铁甲带来了极致的防护,却也给人马的体力带来极大的考验!
看着精钢打制的横刀崩了无数的缺口,身下的战马亦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杨帆知道,人与马的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若是再冲杀,反而会适得其反。
幸好江南死士已经崩溃,根本组织不起攻势,这让所有人的都松了口气。
杨帆正要将麾下聚拢在一起来休息的时候,裴行俭策马来到杨帆身边,指着山林边缘说道:“大都督,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是逃进山林的死士好像遇到了什么大恐怖又逃了出来。
杨帆微微一笑:“咱们的援兵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死士定然是在山林中遇到了山越人的伏杀,这才逃了出来。
对于江南士族的人,杨帆可不会心慈手软。
这些人不是想要将我杨帆留在江南么?
那好,我就把你们的爪牙全部灭掉,看你们还敢不敢呲牙咧嘴!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杨帆的风格。
相比于山越的反叛,杨帆对江南士族更是憎恨!
毕竟,山越人是为了生活,而江南士族是为了个人和家族的利益。
更主要的是,这些人居然想玩阴的,居然想要老子的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你们想要老子的命,那就别怪老子把你们赶尽杀绝!
当然,杨帆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震慑。
只有让这些人害怕,以后他才能更好更快打开江南的局面,才不敢有人对他掣肘。
不管是什么年代,丛林法则都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处理方式,这时候必须要展示自己的决心。
看着大地被鲜血染红,听着山间不停回荡的悲惨嘶吼,似乎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本来细雨绵绵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雨势渐渐变大,最终形成的瓢泼大雨,似要洗去这人世间的悲惨景像。
*****
南陵县官道上,一辆马车急促的飞驰着。
马车内,范家家主范哲双眉紧锁,心情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辘辘而不停晃动。
南陵县虽然不是苏州的政治经济中心,但却没人敢小觑。
毕竟,萧氏族人便坐落于此。
此次前来南陵县,范哲是不得已而为之。
萧瑀这个江南的领袖发出了请帖,范哲不得不给这个面子。
当然,范哲也想通过此行挑战萧家在江南的领袖地位。
他们范氏,本出自祁姓,为帝尧陶唐氏裔孙刘累之后,以封邑名为氏。
据《姓纂》的记载:“帝尧裔孙刘累之后,在周为唐杜氏,周宣王灭杜,杜伯之子温叔奔晋为士师,曾孙士会,食采于范,遂为范氏。”
据《古今姓氏书辨证》和《元和姓纂》所载,帝尧裔孙刘累事夏王孔甲,赐氏御龙。
因此,范哲认为范氏血脉高贵,应不假于人后!
自从搬到江南以后,范氏荣光不再。
原本隋炀帝被杀、中原崩溃的消息传来,范氏本想征战中原。
然而当李唐以狂风卷落叶之势席卷天下,范哲才明白天命不可违。
于是只能沉下心思苦心经营江南,甚至把江南当成了自己的私有地。
如今李二居然派杨帆与他们争利,范哲当然不允许,因此他是围杀杨帆最积极的先锋。
来到萧氏老宅,在萧氏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了正堂。
此时正堂内已经有十几个人跪坐于桉几之后,显然是等待着他的到来。
范哲微微躬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老夫年迈,精力不济,导致行车较慢,让诸位久等了。”
在座者皆是江南士族各族中的主事人,即便是不族长,亦是族中中流砥柱。
不过,范哲年高,家族又显赫,众人当然不敢怪罪,只能说道:“范公客气了!”
与众人客套一番,范哲这才对着主位的萧瑀笑道:“昔日与萧公一别,不知不觉已有十载,萧公在朝中风光无限,老朽却只能在江南苟且偷生,惭愧啊。”
虽然看似很客气,但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毕竟,萧瑀作为主人,范哲却是最后一个打招呼,简直就是打脸。
萧瑀脸色没有丝毫不欲,反而展颜笑道:“范兄真是嘲讽于某啊,萧某这几年流离颠沛,哪有享乐的机会,哪像范兄在江南呼风唤雨,那才是逍遥自在!”
范哲笑容不由微微一僵。
萧瑀这是在讽刺他不安分,平生事端啊!
不过,范哲还是笑道:“没办法呀,老朽可没有萧公的福气!老朽领不到朝廷的俸禄,当然要为子孙后代留下些东西,要不然他们吃些什么?”
意思很明显,你萧瑀甘作皇帝的走狗,咱范氏却是想要当狗都没那个资格!
不保住江南这块利益,如何对得住子孙后代?
一见面,两人虽都笑容可掬,但句句暗藏杀机。
厅堂内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一股火药味充斥着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