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不停乞求给点吃的,给点喝的。
最可怕的不是这些爬起来抓住脚踝的人,而是这些抓住脚踝的人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只要谁稍微露出一点吃的喝的,他们就如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
云景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在王家经历过极度的饥饿和饥渴,他能切身的感受到他们挨饿、饥渴的痛苦,对他们报以巨大的同情和怜悯。
想到自己在私塾里看到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肉饼,这是昨晚他娘悄悄摸摸塞给他的,怕他半夜饿了。
其实应该说每天晚上他娘和他的二妹念念就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些吃食,让他和川儿饿了就吃,偷偷吃,别让人看见了,不够分。
云景掀开马车帘,正准备把肉饼掰成小块,分给那些路人。
车窗外面猛然伸进来一双满是污垢泥土的手,直接连饼带人把云景往车窗外拽。
那些原本到处四散着求人给吃的路人,忽然如饿狼嗅到猎物的气息一般,猛地冲了过去,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云景半截身子已经被拽出窗外。
小云川很害怕,但他不敢松手,他怕一松手哥哥就被吃了。
云右直接被吓哭了。
坐在另一边窗户的杜夫子,也难逃厄运,密密麻麻的手从车窗伸进来,抓他的衣服,扯他的胡子。
杨氏被吓得尖叫,肚子不停地抽疼。
“景儿!”李婆子,沈晴着急的大喊,捡起路边的石头,木棍朝那些人砸过去,可那些人好似没有痛觉一般,丝毫没有退缩。
“媳妇儿,别怕!”云正林在外面担忧的大喊。
云正森吼了一声,“赵单佑”
“明白!”
赵单佑带着自己的小弟,操着家伙,冲到马车那边。
那些人看到赵单佑他们拿着明晃闪闪的九扣环大刀包围上来,害怕地跑了。
有一些不怕死的继续拽着云景身体。
赵单佑朝拽得最凶那人挥了一刀,瞬间鲜血四溅,砍断的半截手掉在地上。
画面似乎静止了。
随后震耳欲聋的尖叫以及疼痛的大喊。
杀鸡儆猴。
那些人见血也怕了,纷纷如退潮的海水般散去,云景这才得已重新回到马车里。
他的头发乱了,脸被抓出血,衣服被扯烂,手臂也被扯断了,现在丁零地吊在身体两侧。
沈晴进来就看到云景不言不语呆坐着,双眼无神,神情萎靡。
“景儿”
“景儿?听到吗?回一下娘,你别吓娘啊。”
云景没有回答,好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杜夫子白色的头发扯得乱糟糟的,神情倒还好,没有太大的变化,“让他自己消化消化,应该被刚刚那一幕吓到了。”
“行吧”沈晴满脸担忧地出了马车。因为外面云正林还在等着。
沈晴走后,云正林进来,“媳妇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事,赶紧离开这里。”杨氏说得有气无力的。
云正林还是很担心,但也明白现下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
因为有了刚刚那一出,那些人不敢再围上来,就立路边看着他们,仿佛在看着行走的肉包子一般,那凸出得像铜铃的眼球,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都瘆人。
后来的路上,赵单佑以及他的小弟们一直拿着刀。
他们也终于安全地到达了第一座县城-----浦阳县。
他们也终于明白云正森为什么要让赵单佑以及他的小弟们加入进来。
还未到浦阳县城门,就看到城门脚下乌泱泱的一片。那里都是从南方涌上来的流民。
看来,进不了城。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前面看看。”云正森说着挤进了人群中。
云正林急忙去马车看自己的媳妇,看到杨氏的状态缓过来了,没有刚刚那么糟糕,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沈晴见云正林下来,连忙接着上马车。
看到云景还是魂不守舍、呆呆的样子,沈晴都慌了,“景儿你别吓娘啊,你怎么了?跟娘说句话啊。”
沈晴用手在云景面前晃了晃,只见云景眼睫毛动都不动,双目无神。
没法子了,沈晴问了一下小云川,“哥哥他一直这样吗?”
小云川点点头,眼底里依旧藏着些害怕,“娘,我叫哥哥他也不回我。”
沈晴叹了一口气,只能看看能不能进城,带景儿去医馆看看。
“川儿,刚刚有没有被吓到?”
小云川摇摇头,“没有,我是勇敢的小男子汉。”
沈晴被小云川的话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多看着你哥哥点啊,我出去看看。”
沈晴把云景的情况大概跟李婆子讲了一下,李婆子煞有介事地道:“咱们景儿估计是被吓丢魂了,得叫魂。”
叫魂这种说法沈晴以前在现代也听过,可是现在除了流民还是流民,哪里有会叫魂的人,还是先想办法,进城去医馆找大夫。
外面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沈晴见云正森去前面了半天没回来,他对着云正林道:“二哥,你去前面看看,正森怎么还没有回来?”
“欸,好。”云正林也想赶紧进城,带媳妇儿去医馆看看。
云正林刚走,他们队伍的左边打起架来,说是打架也不太对,应该说是抢夺。
起因是一位父亲看自己的孩子实在饿得不行,双唇发白,眼神发虚。
终是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个已经发臭了的红薯,还没悄悄喂到自己孩子的嘴里,周围的人就涌了上来疯狂抢夺。
这位父亲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把孩子护在身下。
云念念见此,凭借自己矮小灵活的身子穿过人群,来到守卫兵面前,“卫兵大哥哥,那边有人打架闹事,他们不把你的威严放在眼里。”
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还不止一次。城门外的守卫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
卫兵低下头,见一位小姑娘正双眼充满仰慕看着自己,甜甜地喊着自己大哥哥,又提到了自己的威严。
算了,他管一管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走到打架那处,他吼了一声,“是不是都不想活了?”说完,扬了扬手中的长矛。
这些欺软怕硬的流民,立即四散而去。
人散开,那位父亲吐了一口血,刚刚一顿拳打脚踢,现在依旧疼得他直不起身子。
“小西,来吃一口”那位父亲双手颤颤巍巍,嘴角不停溢出鲜血。
那只剩下小小截的红薯递到小西的嘴边,小西半张着嘴,眼睛却缓缓地闭上了。